她最终将信仔细地收进了空间里,并未立即派人送出。
她觉得,这样的信,承载着一个儿子、一个父亲的决定与愧疚,或许还是应该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亲自面交沈老夫人更为妥当。
同时,一丝疑虑也悄然浮上心头,沉甸甸地压着:自己当初鼓励沈宴清振作、去寻找新方向的建议,对于那个可怜的孩子而言,会不会反而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自己会不会在无意中,成了一个让他父亲离他更远的“推手”?
程妍没能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郑念儿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庄子上关于啤酒工坊下一步量产以及新招募人手的安排,还急需她去做决断。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现在,有更多现实的事情需要她去面对和处理。
她将那份复杂的情绪暂时封存,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神情,迈步向门外走去。
院中的阳光依旧明媚,石榴花依旧灼灼,只是她的心境,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拜访,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与思量。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轱辘声规律作响。
程妍靠在软垫上,望着窗外熙攘的人流,思绪却仍萦绕在方才与沈宴清的对话中。郑念儿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绪不宁,轻声道:“东家,若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或许念儿能为您分忧。”
程妍收回目光,对上郑念儿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无妨,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旁人终究无法代劳。”
她很快收敛心神,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庄子上的啤酒工坊,如今产量如何?新招募的人手可还顺手?”
郑念儿见程妍不愿多谈,便也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而认真地汇报起来:“回东家,啤酒工坊如今已能稳定产出,每日可酿制十大桶。
新来的工人们都很勤快,赵婶子带着他们,已经熟悉了全部流程。只是这蛇麻子的用量比预期要大,赵三叔那边种下的,怕是还要等些时日才能接上。”
程妍点了点头:“无妨,先用采购的。等我们自己的收成了,成本就能降下来。酿酒的水源一定要保证洁净,这是重中之重。”
“东家放心,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特意从后山引来的活泉水。”
郑念儿答道,随即又提起另一件事,“养鸭场和养猪场那边,规模又扩大了些。按照您的意思,咱们优先雇佣了庄子里的农户,工钱给得公道,他们都干得很起劲。”
马车出了城,道路变得略微颠簸,窗外是连绵的稻田,夏日的风吹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程妍静静地听着郑念儿的汇报,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或做出指示。
她欣赏郑念儿的细致与条理,这个姑娘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逐渐能够独当一面。
时间回到到四家铺子同时开业的那一天。
直至深夜,喧嚣才渐渐散去。
郑念儿拖着略显疲惫却兴奋异常的身躯前来汇报,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东家,果然不愧是江南富庶之地!仅是今日一日,三间美食铺子的营收,便已超过了京城鼎沸轩开业时的日营收了!
妍香阁的销售额也远超预期,库存的香皂几乎售罄!”
程妍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沉稳的笑容。
她轻轻颔首:“辛苦了,让大家今夜好好休息,明日还有硬仗要打。这只是个开始。”
这空前的成功,并未让程妍冲昏头脑,反而让她看到了更大的潜力和更迫切的布局需求。
第二日一早,她便召来了刘大勇。
“大勇,城东富人区,你再物色三处位置绝佳的铺面,无论价钱,务必拿下。”
程妍语气果断,目光锐利,“另外,在妍香阁附近,寻一个规模足够大、格局气派的酒楼,我另有重用。”
刘大勇精神一振,立刻领命:“是,东家!我这就去办!”
城东的三处铺面,程妍计划依旧按照鼎沸轩、烤鸭坊和“虾闹闹”的模式运营。
而具体的修整事宜,她全权交给了郑大来负责。
共事日久,郑大来的审美和执行能力早已淬炼出来,对程妍喜好的风格、铺面功能的布局了然于胸。
无需程妍再绘制详细图纸,他自能领会意图,将铺面打理得既符合经营需求,又独具格调。
至于妍香阁附近新盘下的酒楼,则被程妍赋予了新的战略意义。
她的啤酒工坊已形成稳定产出,口感醇厚,广受好评;白酒的酿造也步入了正轨,清冽甘爽;未来,她还计划开发米酒与各类果酒,丰富产品线。
一家能够充分展示这些酒水魅力、并提供更高级别餐饮体验的大型酒楼,便成了势在必行的一步棋。
加之有李大花这位极具天赋和创造力的厨艺好手坐镇,以及程妍脑中那些尚未完全挖掘的、来自天南地北的食谱宝库,她对这家酒楼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对于这间倾注了更多心力的酒楼,程妍再次亲自执笔,伏案数日,绘制了极其详细的装修图纸。
这一次,她一改之前铺子采用的“青竹原木”清新风格,转而采用了极尽华丽的“宫廷风”。
设计图中,雕梁画栋,朱漆金粉,飞檐斗拱,屏风隔断皆以繁复精美的吉祥图案装饰,力求每一处细节都彰显出奢华与精致,务求让客人一进门,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尊贵气派与非凡格调。
酒楼的修整工程,同样交给了值得信赖的郑大来。
与此同时,程妍开始了对李大花更为密集的厨艺传授。
她从记忆深处搜寻出数十道南北风味的招牌菜肴,从选料、刀工、火候、调味到最后的摆盘,倾囊相授。
李大花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在灶台前反复试验,她的眼神越来越亮,手下做出的菜品也日益精进,甚至能在程妍的基础上进行一些巧妙的改良。
另一方面,程妍也向郑念儿布置了更重要、更具战略性的任务——“念儿,从今天起,你要开始留心,在已经稳定运营的这几家铺子里,选拔那些表现优异、头脑灵活、忠诚可靠的伙计,开始系统地为他们传授管理知识,培养他们成为新铺子储备的管事人才。”
程妍语重心长地说:“伙计可以在当地招募,经过培训即可上岗。但管事,必须是我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人,他们要深刻理解我们的经营理念、服务标准和账目规矩。”
她并不打算在每个铺子都设置权力过大的掌柜,而是计划采用区域集中管理的模式。
将来扬州及周边州府的铺子,统一由郑念儿和青川协同管理。
是的,经过这段时日的观察,程妍敏锐地发现,青川心思缜密,处事冷静,言辞得体,在与人打交道和处理复杂事务方面,展现出了比单纯做护卫更出色的天赋与潜力。
让青川留下辅佐郑念儿,既能弥补郑念儿年轻经验可能不足的短板,遇事两人有商有量,集思广益;同时也形成了一种相互的协作与制约机制,避免了权力过度集中可能带来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