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灵掌心那点火苗，像被掐住了脖子的萤火虫，忽明忽暗，但没灭。她盯着它，呼吸放得极慢，一吸一吐之间，火苗跟着起伏，像心跳。
不是压着它，是带着它活。
她想起龙枭那把剑，抖得跟抽羊癫疯似的，后来火一烧，血一走，反而安生了。这玩意儿，怕的不是动，是僵。
她把火往丹田里沉，不是掐灭，是藏。热感顺着经脉往下溜，像冬天里掖进被窝的凉脚丫，慢慢暖开。指尖只剩一层皮温，连影伸过灵识扫了一圈，也没激起半点波澜。
“第三次了。”影蹲在石壁边，嗓音干得像砂纸擦地，“没泄灵，没引波，算过了。”
千羽灵睁开眼，火没冒，人却出了一脑门汗。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到眉毛时，才发现自己咬着后槽牙。
“行了。”她说，“再练下去，我怕自己真成冷血动物。”
影没接话，只用指甲在石面上划了道短痕，灰线一闪即逝，像是某种记号。
龙枭那边正把剑往岩缝里插。那石头缝像是长了嘴，一咬住剑刃就不撒口。他左手攥着剑柄，右手抹了把肩上的血，顺着剑脊往下抹。血不是滴，是糊，一层层往金属上刷。
这剑认血。
早年试验留下的烂账，编号没销，零件还在。它不认主，只认那股子从血管里刚淌出来的温腥味。龙枭之前失血太多，剑脉接不上，抖得像筛糠。现在血一喂，剑身微微震了下，不是抖，是应。
他闭眼，脑子里过第七遍突刺节奏。
地脉每两刻钟脉动一次，像心跳。中路十二个监控节点，同步频率卡在脉动间隙。他得在脉停那半息里动手，早一瞬，警报提前拉响；晚一瞬，防御阵列完成充能。
七次预演，七次卡在同一个点。
睁开眼时，剑已无声出鞘半寸。寒光停在那儿，纹丝不动。
他伸手，用拇指抹了下剑锋，血丝刚冒出来，就被金属吸走。剑没再抖。
“成了。”他低声说，把剑收回，扛上肩。
影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撕开左臂缠着的灰布。
银线从皮下爬出来，密密麻麻，像电路板上的蚀刻纹路。黑液顺着纹路往外渗，铁锈味立刻在岩穴里散开。他把手臂按在石面上，银线接触岩石的瞬间，灰痕突然亮了一下。
“地脉提前了。”他说，“七分之一刻，入口偏三丈。”
龙枭皱眉：“还进得去？”
“能。”影用指甲在石面刻下新路线，三道划痕并列，最后一道比前两道深些，“入口快合了，再拖半柱香，静默带就成死路。”
千羽灵走过来，低头看那三道线。
“我还是走右路？”她问。
“你最合适。”影说，“火能藏，人能静。进去后别急着爆，等信号。”
“你的信号？”龙枭冷笑，“你脖子上那道疤还会打摩斯密码？”
影没理他，只把灰布重新缠回指节，动作慢，像是在数缠了几圈。“心跳。”他说，“千羽灵每三息震一次掌心，像脉搏跳。你用剑柄敲地回应，一次就行。我靠地面传震感知。”
“听上去像接头暗号。”千羽灵说，“搞不好我们还没进总部，先被自己人敲成脑震荡。”
“没别的办法。”影说，“静默带去所有灵力通讯，连神识传音都会被吸走。只能靠物理震动。”
龙枭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把布给我。”影一顿。
“你说你靠震动感知？”龙枭指了指他缠布的手，“那布上有你频谱？生物信号那种？”影没动。
“你要是敢在门关后耍花招，”龙枭声音不高，“我追到地脉尽头也砍你一刀。现在，把布给我。它要是死了，你才真死了。”
影沉默几息，反手把灰布塞进他手里。布还带着体温，灰线在布纹里若隐若现，像活的东西。
“它断，我就死。”影说，“你拿稳了。”
千羽灵看着两人，忽然抬起手，掌心火“啪”地一下灭了。
黑暗里，她声音清楚得很：“听好了，火灭为撤。”
“什么？”龙枭扭头。
“我在静默带一旦失火，就是任务失败。”她语气没波澜，“火一灭，你们立刻撤，别等我，别回头。这是死令。”
龙枭皱眉：“你要是被困了呢？”
“困了也别管。”她说，“静默带不是逃生通道，是单程票。我进去，要么成功，要么烧干净。你们的任务是活着出去，不是给我收尸。”
影看了她一眼，点头：“合理。火灭即撤，不恋战。”
龙枭咬牙，想说什么，最后只哼了声：“你要是敢自己找死，我进去拖你出来。”
“你进不去。”千羽灵说，“你不是‘容器’，系统见你就清。”
“那我就站门口砍人。”龙枭扛起剑，“砍到你出来，或者我倒下。”
影没再说话，只用指甲在石面最后一道划痕上加了个小叉。
“入口开启前，最后确认。”他说，“龙枭走中路，制造冲突，节奏卡在地脉脉停瞬间。千羽灵走静默带，火种隐匿，蓄力待爆。我负责接入中枢侧门，种反向指令。”
“三息窗口。”千羽灵说，“门一关，再没机会。”
“我知道。”影抬头，“所以谁也不准多待一秒。”
龙枭把灰布塞进怀里，贴着胸口。布料刚碰到皮肤，就感觉那纹路微微一烫，像是回应。
“你要是敢关门不关。”他盯着影，“我拿这布当引魂灯，烧到你魂飞魄散。”
影没反驳，只把手按在石面上，银线再次亮起。
“入口还剩三十七息开启。”他说，“现在准备，各就各位。”
千羽灵活动了下手腕，骨头咔咔响了两声。她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丝火种沉进丹田，掌心只剩一点温热。
龙枭把剑收回鞘，手按在柄上，指节一收，剑鞘发出短促的震音。
影站起身，灰袍下摆扫过地面，没留下痕迹。
三人静了片刻。
“我有个问题。”千羽灵忽然说。
影抬头。
“你说静默带是诱饵通道。”她盯着他，“那为什么系统不直接关了它？”
影眼神没闪，声音也没变：“因为它需要诱饵。”
“什么样的诱饵？”
“自以为能逃的。”影说，“系统不怕硬闯的，怕的是‘废弃数据’觉得自己还能活。它留这条路，就是等我们这种人，自己爬进去。”
龙枭冷笑：“所以你是明知陷阱还往里跳？”
“不是跳。”影纠正，“是利用陷阱。”
他低头，看了眼缠着灰布的手。
“它以为我死了。”他说，“所以我现在做什么，它都看不见。”
千羽灵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下：“那你可得好好活着，别真被当成垃圾处理了。”
影没笑，只抬起手，用指甲在石面上划了最后一道线。
线刚画完，地面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颤，像是远处有门在合。
“入口开了。”他说。
三人同时动身。
千羽灵走在最前，脚步轻，呼吸稳。龙枭紧随其后，剑扛在肩，手始终按在柄上。影落在最后，灰袍拖地，脚步无声。
通道口在岩壁侧面，一道窄缝，黑得像被刀切出来的。空气从里面涌出来，干燥，无味，不带一丝灵力波动。
千羽灵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龙枭冲她点了下头。
她抬脚，迈了进去。
前半步踩实，后半步悬空时，掌心那点温热突然跳了一下。像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