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纱，慢悠悠裹住整片青莽山。先前与鬼面缠斗时被劈断的古木还冒着焦烟，残枝在晚风里轻轻晃，把细碎的黑影投在营地的青石地上。项尘踩着草叶往主营走，玄铁枪斜挎在背后，枪杆上沾的血渍已经凝住，呈深褐色，却还能闻到淡淡的铁锈混着硝烟的味道。
营地中央的篝火已经燃起来了，松木劈成的柴块烧得“噼啪”响，火星子蹦起来，又落在铺着的干草上，很快就灭了。医疗队的帐篷前围了不少人，苏晴姑娘正蹲在地上给伤员换药，她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沾着草药汁，额角的碎发被汗打湿，贴在皮肤上。
“忍着点，这金疮药刚熬好，劲儿大。”苏晴的声音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手里的纱布正往李虎的胳膊上缠。李虎是先锋队的，上午跟鬼面手下缠斗时被划了道深口子，肉都翻着，此刻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蹦起来，却没哼一声，只点了点头：“谢苏姑娘，这点伤不算啥，就是可惜了我那把刀——被鬼面的人一刀劈成两截了。”
旁边的赵鹏搭了话，他腿上绑着夹板，坐在草垛上，手里还摩挲着块玄甲碎片：“你那刀算啥？我这玄甲，咱们营里最好的铁匠打的，能防寻常玄器，结果被鬼面那匕首跟切豆腐似的划开，要不是项哥推我一把，我这心口早穿窟窿了。”
项尘刚好走到帐篷边，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玄铁枪，枪尖朝下戳在地上，枪身的玄纹在篝火余光里泛着暗哑的光。“恢复得怎么样？”他开口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有力量。
赵鹏抬头看见他，赶紧想站起来，却被项尘抬手按住：“坐着别动，养伤要紧。”他目光扫过赵鹏腿上的夹板，又落在帐篷里其他伤员身上——有断了肋骨的，有被震伤内腑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倦色，却没人抱怨，见他进来，都下意识坐直了些。
苏晴站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药汁，递过一块干净的布巾：“项首领，大部分伤员都是外伤，金疮药还够，就是内腑受伤的几个，得用紫河车熬汤补着，咱们带的药材不多了。”
“我知道了。”项尘接过布巾，没擦手，而是攥在手里，“让后勤队明天一早去山下的药铺采买，多带些银子，要是不够，就去镇上的武馆借——就说我项尘欠他们个人情。”
苏晴点头应下，又蹲回去给下一个伤员处理伤口。项尘站在帐篷口看了会儿，篝火的光映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眼下的青黑——从清晨追到傍晚，跟鬼面周旋了近三个时辰，他玄气耗得厉害，此刻连肩背都有些发僵。
“项哥。”
身后传来滕风的声音，带着点急促。项尘转过身，看见滕风跟墨青走过来，两人身上的盔甲都没卸，滕风的护肩还掉了块漆，墨青的发带松了，一缕黑发垂在脸颊旁，平时总是冷着的脸，此刻也带着几分凝重。
“去我帐篷说。”项尘朝主营的方向偏了偏头，率先迈步。玄铁枪在地上拖出轻微的“沙沙”声，枪魂像是察觉到什么，枪尖处隐隐有微光闪烁，很淡，却能让人感觉到一丝暖意。
主营帐篷里铺着兽皮，地上放着张矮桌，桌角堆着几张地图。项尘把玄铁枪靠在桌旁，刚坐下，滕风就忍不住开口了：“项哥，那鬼面的逆时术也太邪门了！上午我跟他对上的时候，明明我刀都快劈到他脖子了，他抬手那么一扬，我就感觉浑身的玄气都僵住了，连眨眼都慢了半拍——要不是墨青及时放箭，我现在早躺医疗队了！”
滕风说着，抬手比划了一下当时的动作，语气里满是后怕。他是营里出了名的快刀，速度在玄士境里算顶尖的，可在鬼面的逆时术面前，却跟没了力气的孩子似的，这种落差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墨青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敲着桌沿，声音比滕风冷静些，却更显沉重：“不止是逆时术。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寻常玄士境巅峰。我下午用破甲箭射他，箭速比平时快三成，却被他用匕首直接挑飞了——你看这个。”
墨青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玄甲碎片，放在桌上。那碎片边缘很整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一刀切下来的，断面还闪着冷光。“这是从赵鹏身上取下来的，玄铁掺了沉水木，寻常匕首连划痕都留不下，可鬼面那把匕首，不仅划开了玄甲，还能震伤内里的人——这匕首绝对是玄器，而且品级不低。”
项尘低头看着那块玄甲碎片，手指伸过去，轻轻摸了摸断面。冰凉的触感传来，还能感觉到玄器留下的微弱气息。他沉默了片刻，抬手把斜挎在背后的玄铁枪拿过来，放在桌上。
玄铁枪刚一落地，枪尖就微微颤了颤，枪身上的玄纹突然亮了起来，淡金色的光顺着纹路游走，像是活过来的蛇。枪魂在枪杆里轻轻搏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嗡”声，帐篷里的空气似乎都跟着暖了几分。
“你们看。”项尘伸出手指，碰了碰枪身。指尖刚碰到玄铁，淡金色的光就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在他手背上绕了个圈，又落回枪杆里。“上午跟鬼面周旋时，他用逆时术冻我玄气，我感觉枪魂动了一下，然后那股冻结的劲儿就弱了不少——枪魂能抵消一部分逆时术的力量。”
滕风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真的？那岂不是说，咱们有办法对付他的逆时术了？”
“只是一部分。”项尘摇了摇头，语气没那么乐观，“当时我玄气耗得厉害，枪魂也没完全醒，只能抵消三成左右。要是下次再遇到，他要是全力用逆时术，这点抵消还不够。”
墨青的手指停在桌沿上，目光落在玄铁枪上，沉吟道：“那要是能让枪魂完全苏醒呢？或者，你再提升些实力——你现在是玄士境中期，要是能突破到后期，玄气更浑厚，说不定能跟枪魂配合，彻底扛住逆时术。”
“突破哪有那么容易。”滕风叹了口气，“咱们这阵子天天赶路、战斗，哪有时间修炼？再说玄士境中期到后期，得攒够足够的玄气，还得感悟玄理，没个把月根本不行——可鬼面能等咱们一个月吗？”
帐篷里静了下来，只有篝火的“噼啪”声从外面传进来。项尘看着玄铁枪上闪烁的淡金光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杆。他想起之前修炼玄气诀时的感觉，玄气在经脉里游走，像是溪流汇入江河，温暖又有力。
“玄气诀或许能行。”项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滕风和墨青都抬起了头。“我之前修炼的玄气诀是残缺的，后来在黑风寨找到完整版，只是一直没来得及深修。完整版的玄气诀能加速玄气运转，还能滋养玄器——要是我能集中时间修炼，说不定能在十天半个月内突破到玄士境后期，到时候玄气更足，枪魂也能被养得更醒，抵消逆时术的力量应该能到七成以上。”
“十天半个月？”滕风有些惊讶，“项哥，你确定？玄气诀我也看过，完整版是厉害，可从中期到后期，一般人得三个月起步啊。”
“我跟一般人不一样。”项尘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体内有玄脉，玄气运转速度比常人快两倍，再加上枪魂的滋养，应该能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咱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鬼面这次没下死手，说不定是在试探咱们的实力，下次再遇到，他肯定会更狠。咱们必须在他下次来之前，找到破局的法子。”
墨青点了点头，脸上的凝重少了些，多了几分认可：“我觉得可行。营地这边我跟滕风盯着，你专心修炼。后勤队明天去采买药材，我让他们多带些凝神草和聚气散，帮你加速修炼。另外，我再调二十个暗卫守在你修炼的帐篷外，确保没人打扰。”
“不用那么兴师动众。”项尘摆了摆手，“找个僻静点的帐篷就行，暗卫守在营地外围就好——咱们现在人手紧，别浪费在我这儿。”
“这可不行！”滕风立刻反驳，“项哥你是咱们的主心骨，要是你修炼时出点差错，咱们这队人就散了！必须得安排人守着，就这么定了！”
项尘看着滕风坚持的样子，又看了看墨青点头附和的神情，没再拒绝。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整个营地的希望。他拿起桌上的玄铁枪，枪魂似乎察觉到他的决心，又轻轻“嗡”了一声，淡金色的光更亮了些，映得他眼底都带着暖意。
帐篷外的篝火还在烧，苏晴已经处理完了最后一个伤员，正指挥着医疗队的人收拾药箱。几个年轻的队员坐在篝火旁，小声聊着天，话题从鬼面聊到山下的镇子，又聊到等这次任务结束，要回家吃顿热乎饭。
项尘走到帐篷口，掀开帘子往外看。营地里的灯盏都亮了，星星点点的光散在青莽山的夜色里，像是落在地上的星星。伤员们大多已经睡了，只有几个岗哨还站在营地边缘，手里握着刀，目光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山林。
“项哥，你别太担心。”滕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出法子对付鬼面的。你安心修炼，营地有我跟墨青，出不了事。”
项尘转过头，看着滕风脸上的坚定，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检查岗哨的墨青，心里突然暖了起来。从离开黑石城到现在，他们一路遇到了不少危险，可从来没散过，每个人都在为这个团队拼尽全力。
“好。”项尘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玄铁枪，“我会尽快突破，下次再遇到鬼面，咱们一定能赢。”
篝火的光映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晰。玄铁枪上的枪魂还在微微闪烁，淡金色的光顺着枪杆往上爬，最后落在枪尖，像是一颗小小的星辰。夜色里，青莽山的风还在吹，却好像没那么冷了——因为营地里的火还燃着，人心还聚着，那杆能抵消逆时术的玄铁枪，正等着它的主人，用更强大的力量，破开眼前的困局。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后勤队就带着银子往山下走了。墨青把主营旁边的一个小帐篷收拾出来，铺了厚厚的兽皮，又在帐篷里放了个聚气阵——那是他从家族带出来的阵盘，能加速周围的玄气汇聚。滕风则带着几个队员，把帐篷周围的草都清理干净，还在帐篷外挖了圈浅沟，防止蛇虫靠近。
项尘走进小帐篷时，太阳刚爬上山顶，金色的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道细窄的光带。玄铁枪被他放在帐篷中央，枪杆立在聚气阵的中心，枪魂似乎感受到周围浓郁的玄气，开始轻轻搏动，淡金色的光比昨天更亮了些。
他盘腿坐在兽皮上，闭上眼睛，开始运转玄气诀。完整版的玄气诀口诀在脑海里浮现，玄气从丹田出发，顺着经脉游走，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聚气阵里的玄气像是被牵引着，往他体内钻，顺着经脉汇入丹田，让丹田的玄气越来越浑厚。
帐篷外，滕风正站在岗哨旁，手里拿着地图，跟几个队长交代任务。墨青则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那块玄甲碎片，仔细观察着断面的纹路——他想从碎片上找到鬼面匕首的破绽，哪怕只有一点，也能在下次战斗中派上用场。
苏晴提着药篮走过来，给墨青递了碗热汤：“墨先生，喝点汤暖暖身子。项首领那边，我刚去看过，聚气阵运转得很好，他的玄气波动很稳，应该没什么问题。”
墨青接过汤，点了点头，目光却还落在玄甲碎片上：“多谢苏姑娘。鬼面的匕首不简单，你看这断面，没有丝毫顿挫感，说明匕首不仅锋利，还带着玄气——这种玄器，一般的玄士境根本用不了，他的实力恐怕比咱们想的还要强。”
苏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轻皱了皱眉：“那项首领修炼玄气诀，能赶在他下次来之前突破吗？”
“不知道。”墨青摇了摇头，却没那么悲观，“但这是咱们现在唯一的办法。项首领的玄脉异于常人，玄气诀又是顶级功法，说不定能创造奇迹。”
苏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往医疗队的帐篷走去。她得赶紧把药材整理好，要是项首领修炼时需要，能第一时间拿过去。
帐篷里，项尘还在运转玄气诀。玄气在经脉里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奔腾的江河，冲刷着经脉里的阻塞。他能感觉到丹田的玄气越来越浑厚，离玄士境后期的门槛越来越近。玄铁枪上的枪魂似乎也在帮他，淡金色的光顺着枪杆往他体内钻，跟他的玄气融合在一起，让他的玄气更凝练，运转起来也更顺畅。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从山顶移到天空中央，又慢慢往西边落。帐篷里的玄气越来越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淡金色的光笼罩着项尘和玄铁枪，像是一个巨大的茧。
项尘突然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金光。他抬手握住玄铁枪，枪魂立刻发出“嗡”的一声响，淡金色的光暴涨，把整个帐篷都照亮了。玄气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顺着枪杆涌入枪尖，枪尖处瞬间凝聚出一道金色的枪芒，虽然只有半尺长，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
“快了。”项尘低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欣喜。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玄士境后期只有一步之遥，最多再有三天，就能突破。到时候，他的玄气能更浑厚，枪魂也能完全苏醒，抵消逆时术的力量应该能到八成以上——足够对付鬼面了。
他放下玄铁枪，走出帐篷。夕阳正挂在西边的山头上，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营地里的人都在忙碌，有的在训练，有的在修补盔甲，有的在准备晚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劲，没有丝毫颓丧。
滕风看见他出来，赶紧跑过来：“项哥，怎么样？突破了吗？”
“快了，再有三天差不多。”项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营地这边还好吗？”
“好得很！”滕风咧嘴笑，“上午有几只狼过来晃，被咱们的岗哨赶走了，没出什么事。墨青还在研究那玄甲碎片，说可能找到鬼面匕首的弱点了。”
项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墨青正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他走过去，看见纸上画的是匕首的轮廓，旁边还标注着几个小点。
“项首领，你看。”墨青指着纸上的小点，“这玄甲碎片的断面，在这些位置有细微的划痕，说明鬼面的匕首在划开玄甲时，玄气有波动——他的匕首虽然是玄器，但玄气运转不是完美的，这些波动点就是破绽。下次再遇到，咱们可以针对这些波动点攻击，说不定能打断他的玄气，让匕首的威力减弱。”
项尘看着纸上的标注，点了点头：“好主意。下次战斗时，你负责观察他的匕首玄气波动，我跟滕风主攻，争取打断他的玄气。”
“没问题。”墨青收起纸，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现在就等你突破了。”
篝火又燃起来了，比昨晚更旺。营地里的人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热乎的烤肉，聊着天。李虎的胳膊已经能活动了，正跟旁边的队员比划着上午训练的招式；赵鹏也能拄着拐杖站起来，跟大家说等伤好了，要跟项尘学两招枪法。
项尘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玄铁枪，枪魂在火光里轻轻闪烁。他看着眼前的众人，心里满是踏实。鬼面的逆时术再厉害，匕首再锋利，也挡不住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劲儿。只要他能尽快突破，再加上墨青找到的破绽，下次遇到鬼面，他们一定能赢。
夜色渐深，营地里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只有岗哨的脚步声还在轻轻响。项尘回到小帐篷，重新盘腿坐下，开始运转玄气诀。聚气阵里的玄气再次汇聚过来，玄铁枪上的淡金光纹越来越亮，映得他眼底满是坚定。
青莽山的风还在吹，却吹不散营地里的暖意，也吹不灭那杆玄铁枪里跳动的枪魂——那是破局的希望，是他们打赢鬼面的底气。三天后，当玄士境后期的玄气爆发，当枪魂完全苏醒，这场关于逆时术的破局之战，就该拉开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