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森学院初中部，3-S班教室两个身影对峙着。
左边是诸星藤，马尾下肩披中款棕色女士英伦风衣，披风边缘有深蓝色的滚边，左胸口位置绣着一个极小的10图案。
风衣下，上衣是白色长袖紧身高领衫，面料带有细微的光泽，完美勾勒出她经过长期锻炼、S线条流畅紧实的上身轮廓，马尾用涟水黑蓝片细白发绳扎好高高翘起。
下身是同色系的深黑色修身极道长裤以及女式裤腰带，裤脚塞进一双白色底色、带蓝纹的高帮运动鞋里。
她双手抱在胸前，这个姿势更显纤细肩膀扩张，颇有压迫力，站得笔直，下颌微扬，英气勃勃的男女通杀中性风美女脸颊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
“只有中二期还没过、脑子里除了幻想就是废料的小鬼，才会喜欢看那种——‘啊~我的王之力！’从别人胸口‘啵’一下拔出把大剑，然后就开始莫名其妙毁灭世界的玩意儿。”
诸星藤语速很快，带着毫不留情的嘲讽，“老土，矫情，逻辑死透。难得被抽中，我绝对不允许我们班——我诸星藤所在的班——在三年一度的三校联合圣诞舞台上演这种丢人现眼的老二次元戏码。”
右边是浮士德初华，一身以黑色和白色为主调、设计更偏向哥特与古典融合风格的便装。里面是一件质地精良的白色宫廷式衬衫，领口和袖口都有繁复的黑色蕾丝装饰。
外面罩着一件修身的中长款黑色天鹅绒披衣，马用银线绣着扭曲缠绕的荆棘与玫瑰图案。
下身是纯黑色的百褶裙，裙摆刚到膝盖上方，搭配着不透肉的白色连裤袜。
脚上是一双黑色圆头小皮鞋，鞋面上有银色的搭扣。
她的金色齐耳短发比平时打理得更精致一些，用带着白色缎带的发夹别在耳后。
手上戴着贴合的白色蕾丝手套，此刻，她正轻轻摆动着戴着白手套的右手，表情是一贯的平静。
“你的说法未免太过武断了。”浮士德初华的声音同样针锋相对，“某些‘触摸等离子火花塔的叛逆少女，一个人打败邪恶堕落反派和一百头怪兽’的故事……呵，难道不是更老套吗？充满了昭和年代特摄剧那种直白到简陋的英雄主义，以及‘友情，努力，胜利’的陈旧口号。恐怕只有怀旧过头的老爷爷，才会在圣诞节期待看到这种剧情吧？”
“你——！”诸星藤的眉头猛地挑起，深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挑衅的光，“要打架吗？衣服打坏了我赔。”
浮士德初华脸上的笑容不变，白手套轻轻拂过自己披衣上的银线荆棘：“奉陪到底。”
两人之间，无形的气场猛烈对撞。教室里的空气温度骤升。
坐在教室中后排的莫提斯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尽量埋进课本后面。
周围其他学生，无论是脸上打扮精致的富家小姐，还是气质独特的问题儿童，此刻都噤若寒蝉，眼神里写满了“救救我”。
就在这紧绷的时刻——
“吱呀。”
教室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晃了进来，随手带上门。
“大家——”玖克的声音带着点刚回来的慵懒，目光扫过教室里剑拔弩张的两人和一群鹌鹑般的学生，嘴角勾起，“想我了吗？”
瞬间，冻结的空气炸开了。
“玖克老师！！！”
“老师您终于回来了！”
“救命啊老师！”
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学生们，尤其是女生们，仿佛见到了阻止孙笑川毁灭世界的英雄，呼啦一下全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涌向门口，瞬间把玖克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师您出差辛苦啦！”
“马达加斯加好玩吗？那里真有企鹅吗？”
“有没有带特产？”
“老师老师，藤同学和初华同学又要打起来了！”
不是说给我请假的理由是去参加专家会议吗，特么给我干到马达加斯加了？
七嘴八舌，热闹非凡。甚至有两个胆子大点的女生直接抱住了玖克的胳膊摇晃。
莫提斯更是仗着白板身材从人缝里钻进去，一把抱住了玖克的腰，把脸埋在他外套里，嘴里还嘟囔着：“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玖克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心里嘀咕：我在班里人缘这么好吗？顺便抬手揉了揉挂在自己腰间的莫提斯的脑袋。
浮士德初华已经收敛了刚才与诸星藤对峙时的锋芒，脸上恢复了那种优雅中带着些微仰慕的表情，缓步走上前，对玖克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玖克大人，欢迎回来。”
诸星藤也走了过来，没那么讲究礼节，直接一拳轻轻捶在玖克肩膀上，力道控制得很好，不会疼，但带着熟稔，“回来得正好。圣诞节记得带着我们班，别乱跑，别丢人。”她说话依旧直接。
玖克这才注意到这三人的穿着，挑了挑眉：“你们三个校服呢？”
莫提斯抬起脸，理直气壮：“我爸爸就是班主任，我穿什么都是校服！”仔细一看倒是穿着校服，只不过学着两个黑道大小姐披了个不三不四的橙色工装外套夹克，扣子没扣，领带也歪了。
浮士德初华微微提起裙摆，示意了一下：“冬季校服的裙装和外套不太方便进行舞台项目的练习和预演呢。”她说的合情合理。
诸星藤则是嗤笑一声，捋捋白衫袖口：“那玩意儿又小又挤胸口，活动起来束手束脚。我们是去参加活动，不是去当摆设。”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浮士德初华，“而且，也没人敢就此罚我们，谁叫某些人天天一口一个大人大人爸爸爸爸喊着，老师都知道你和我们关系不一般。”
确实，以她们初三的年纪，浮士德初华的身材在女生中已显窈窕高挑，诸星藤更是因为长期训练以及疑似留级，身高和发育程度都远超普通初三生，细肩柳腰长腿硕果，透着蓬勃的青春感。
冬季校服那种保守设计，穿在她们身上恐怕真会显得臃肿。
玖克也懒得深究校服问题，他想起昨天祥子难得黏人地拉着他袖子说“圣诞活动期间要陪我”。正头疼怎么平衡月之森和羽丘两边的时间……
莫提斯忽然开口：“说起来，藤姐，这次三校联合主舞台在羽丘对吧？那个小地方到时候肯定会遇到丰川祥子哦。她是羽丘那边的活动总负责人，有点麻烦吧？”
玖克耳朵一动。羽丘？主舞台在羽丘？他立刻想起祥子昨天在羽丘礼堂里那副忙碌又认真的样子。
原来如此……三校联合，主场地在羽丘，那意味着月之森和花咲川的人都要过去。这样就不用两头跑了。
祥子之前那么郑重，是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次活动，更是三校学生以及某些特定人物汇聚的场合。
“没关系，”玖克顺势接过话头，看向全班，“圣诞节活动，我肯定会带班去。有什么准备吗？项目报上去没有？”
提到这个，学生们又活跃起来，纷纷汇报：
“老师！我们班申请了手工艺摊位！”
“我们想弄占卜屋！”
“美食！美食摊位！”
“鬼屋！鬼屋刺激！”
但这些都属于周边活动，场地和审批权都在主办方羽丘学生会手里。
月之森每个班级能自主决定的主要是两个核心舞台项目：一个是独立的个人或小组才艺展示，乐器、歌唱、舞蹈等，另一个是抽班表演的、时长约10-15分钟的原创短剧舞台剧。
“独立个人或小组才艺，我们班报的是谁？”玖克问。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浮士德初华。
浮士德初华优雅地欠身：“是我。我申报了独立乐器演奏与演唱项目。”作为ARKhAm乐队的队长，她的音乐实力毋庸置疑，这个代表资格毫无争议。
玖克点了点头：“嗯，初华的话肯定没问题。好好准备，给我涨涨脸。”他给予了肯定。
浮士德初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和显而易见的自豪，微微挺直了背脊：“是，玖克大人，我会全力以赴。”
旁边的诸星藤见状，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但也没法质疑初华的音乐能力。
玖克看向诸星藤，又问：“那舞台剧呢？大家有什么思路？剧本定了吗？”
话音刚落——
“请用我的设定，悲情英雄，毁灭与重生，绝对震撼！”浮士德初华立刻抢答。
“特摄剧更适合舞台效果，英雄成长，宏大叙事！”诸星藤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目光再次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闪出火花。
《罪恶王冠》那种依赖特效和音乐渲染情绪的风格，在中学舞台剧上极难表现好，容易变成中二尴尬剧。
特摄剧打斗、变身、正邪对立，反而更容易用舞台道具和肢体语言表现出来。
“投票呢？”玖克看向其他学生。
莫提斯弱弱举手：“大家都不敢投。”她指了指两位散发着黑道大姐大气场、眼神“和善”的当事人。
玖克扶额。他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诸星藤，又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期待的浮士德初华，做了决定。
“这样吧。初华你专心准备好你的独立音乐项目，那个更需要时间和精力雕琢。”玖克先对浮士德初华说。
浮士德初华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失望，但还是优雅地点头：“好吧，既然玖克大人这么说。”
然后玖克转向诸星藤：“舞台剧就交给藤来主要负责吧。正好动作设计和打戏部分我可以帮忙藤指导，我们合作弄。”
诸星藤的眼睛瞬间亮了。她一把伸出手，为身高差，她需要稍微踮脚，兄弟式搂住玖克的脖子，因拍了拍他的背：“有眼光！放心，绝对弄个帅炸的舞台剧出来！”
浮士德初华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开始从包里拿出乐谱。
其他学生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纷纷围拢过来。
“藤姐！剧本怎么写？”
“需要什么道具？”
“打戏真的可以让玖克老师教吗？”
“服装呢？要不要定做？”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火朝天，刚才的紧张和对峙仿佛从未发生。
诸星藤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她的超银河传说：光之国叛逆少女魔改剧本大纲，不时比划着想象中的变身和打斗动作。
玖克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嘴提出修改意见，或者解释某个动作如何用舞台方式安全又好看地呈现，内心则是想着圣诞节联合汇演时怎么同时处理11个美少女避免发生邦邦大战。
羽丘那边大祥老师作为总负责人应该没空乱逛，爱音肯定忍不住拉着小闭灯上台表演，暂时不用考虑。
月之森的话，高中部素世和睦不太可能主动表演，八成不会去羽丘，初中部我边上浮士德初华和诸星藤勉强能互相压制，要注意下莫提斯。
还有花咲川，海玲、立希、初音，这三个都是重量级，参不参加独立表演都是未知数，中午要偷偷问下她们。
…
午前的阳光褪去了清晨的锐利，变得温吞吞的，下课铃的回音还未完全消散，教室里已经喧腾起来。
“中午吃什么？”
“天喔蜂蜜柚子茶——不对，走错片场了。”
“暴露年龄了你这家伙。”
诸星藤一把勾住正打算溜去食堂的莫提斯的后衣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他拽了回来。
“喂，小黄瓜别跑。”她另一只手撑着课桌，居高临下地看着莫提斯，“剧本框架差不多了，配乐和音效得跟上。你下午当我的临时音效指导。”
莫提斯挣扎了一下，没挣开，苦着脸：“藤姐姐……我饿……”
“包午饭。”诸星藤干脆利落，掏出手机，拇指飞快地按了几下，对着话筒简短道，“我是藤队。送两人份午餐到初中部三年S班教室。对，现在。”
她挂断电话，看向莫提斯，“会里厨房特制，比食堂强一百倍。”
莫提斯的眼睛瞬间亮了，挣扎的动作也停了。黑道大小姐家的午餐？
好奇心和对美食的向往压倒了一切。“藤姐我跟你。”黄瓜精立刻表忠心。
诸星藤哼笑一声，松开手，拍了拍莫提斯的肩膀：“很上道啊，和我过来吧，先跟我讲讲这段打斗场景，配什么背景音合适……”
另一边，玖克刚收起教案，浮士德初华已经安静地走到了他桌旁。
她手里提着一个双层、看起来颇有分量的深色漆器便当盒，盒子上有精致的螺钿镶嵌鸢尾纹。
“玖克大人，”她声音轻柔，“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天台？我准备了便当。”
玖克看了看她，点头：“好啊。”
天台空旷，正午的风带着初冬的凉意，但阳光直射的地方还算暖和。
两人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在水泥台沿上。浮士德初华小心地打开那个华丽的便当盒。
第一层是主食。不是日式的饭团或白饭，而是颗粒分明、油润诱人的扬州炒饭。
米饭染着均匀的金黄色，里面混杂着切成细小方丁的火腿、虾仁、青豆、玉米粒和胡萝卜，甚至还有零星的海参丁。
炒得干爽，香气扑鼻。旁边还配了两只小巧的金黄蛋饺，皮薄馅足。
第二层是主菜和配菜。左边是整齐码放的红烧肉，选用的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烧得浓油赤酱，油光发亮，肉质看起来酥烂入味。
右边是清炒时蔬，碧绿的西兰花和脆嫩的白木耳，上面还撒着几粒枸杞。中间一小格，是四块裹着薄薄面衣、炸得外酥里嫩的椒盐排骨。
最边上甚至还有一小盅冬瓜排骨汤，用密封的小瓷碗装着，打开盖子还冒着些许热气。
所有菜品的卖相都近乎完美，分量扎实，一看就是花了大量时间和心思准备的。
“这是……”玖克有点惊讶。这完全是地道的中式家常菜水准，远超一般日本高中女生能做出的料理范畴。
“我查了很多资料，也请教了一下一些中餐馆厨师。”浮士德初华低声说，已经脱下了那副标志性的白蕾丝手套，露出纤长白皙的手指。
她将筷子递给玖克，“希望合您的口味。”
玖克吃了一口炒饭，火候和调味都恰到好处。红烧肉入口即化，咸甜适中。椒盐排骨香酥不腻。
“手艺真不错。”玖克真心夸赞。
浮士德初华小口吃着饭，闻言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她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每次只夹起一点点，细嚼慢咽。
吃了两口，玖克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对了，学校里……没人因为你我走得近，怀疑什么吗？比如我是JKING什么的。”
浮士德初华夹菜的动作顿了一瞬，她放下筷子，伸出手，轻轻拉住了玖克拿着筷子的那只手的手腕。
“对不起。”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是我总忍不住叫您‘大人’。可能有些失态了。”
她抬起眼，冰紫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复杂，“但是，没人敢来问我。或者说聪明的人不会问。不够聪明的人看不出异常。”
玖克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没事，我就随口一问。别在意。”
他顺势岔开话题：“你姐姐和丰川家的关系最近缓和了一些。”
提到初音，浮士德初华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她“嗯”了一声，用筷子从自己饭盒里，挑出一块品相最好、裹着晶莹酱汁的红烧里脊片，很自然地递到玖克嘴边。
玖克张嘴吃了，浮士德初华看着他吃完，才慢慢说：“姐姐她本就属于丰川家。干脆直接改名叫‘丰川初音’，不是更省事吗？也免得总有人拿‘初华’这两个字做文章。”
玖克咀嚼着美味里脊，摇摇头：“初音不会那么做的。她对丰川老登感情很复杂。叫‘爸爸’或许可以，但要彻底改名换姓，放弃‘三角’不太可能。这个名字，大概也承载着对你父亲也就是她养父的一些念想。”
浮士德初华沉默了。她吃饭的速度看起来依旧斯文，小口小口，但不知不觉间，她饭盒里的炒饭和菜已经见底了，反倒是玖克，才吃了大半。
少女放下筷子，将饭盒盖好，放在一边。
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目光望向远处阳光下的操场，那些饭后散步的学生成了迷你移动色块。
“谢谢您，玖克大人。”她忽然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我那个笨蛋姐姐一直为了和丰川家的关系而内耗折磨自己。今天上午sumimi在油管发布的日常训练上她黑眼圈少了些，现在看起来好多了。”
这时玖克也扒完了最后一口饭。
他刚想把饭盒放下，浮士德初华已经转过身，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带着淡雅香气的纯白手帕，伸出手为玖克擦了擦嘴角可能沾上的些许油渍。
擦完后，她收回手，将手帕叠好，却没有放回去，只是握在手心。
“初华你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玖克玩笑道。
浮士德初华的脸微微偏了过去，耳根泛起一丝薄红。她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地面，声音更轻了：“天台最近风大，躺着有点冷。”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今天还需要膝枕吗？去哪个教室？”
玖克遗憾地摇摇头：“最近月之森所有空闲教室全在排练舞台剧。可惜了。”
浮士德初华拍了拍裙子，提起便当盒。
“那玖克大人陪我去体育器材室吧。”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但仔细听，尾音有一点点少女软，“器材室那边……一般没什么人。而且……”
她转过身，背对着阳光面向玖克，少女脸上是那种惯常的、带着点神秘感的淡淡微笑。
“而且那里有仰卧起坐垫子。比天台暖和。”
玖克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活动下肩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今天好像还是个体育老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