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领取新式兵刃时,长歌心中便存了疑问:为何只配发给部分人?直到下午随小队赶至前线,他才恍然明白。
战事已迫在眉睫,他无暇去寻找刘苏。寨墙之上,最精锐的数支斥候小队,几十人已集结完毕,众人屏息凝神,不时便能望见远方丘陵上空骤然炸开的示警烟花。
那并非同伴所发,而是预先随机布设在寨外十里内的预警机关被触动了。
“来势汹汹啊。”二狗暗自咂舌:“这已是第五处被触发了。”
长歌未应声,只将大半注意力放在前方几位上级将领的身上。
二狗却自顾自又低声说道:“长歌,有件事我琢磨好些日子了。”
见他难得一副认真思虑的模样,长歌侧目:“何事?”
“为何妖族在四月份,未发动大规模攻势?明明三月末时还有围寨之势,转眼却偃旗息鼓……”
长歌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紧要关节,闻言不禁失笑:“二狗,你还是莫要为难自己了。”
二狗不服:“你知晓缘由?”
“自然是因为我来了。”长歌答得简洁。
二狗翻了翻白眼。可他心底仍觉古怪——妖族虽忌惮上使,但也不至于如此退缩……他思绪转了几转,终究理不清头绪。
此时,立于众斥候队长之前的铁门寨负责人,前将军转过身,沉声开口:
“妖族此番动向诡谲,来势不善。诸位行动,务必慎之又慎!”
各队长齐齐抱拳:“遵命!”
既,便迅速转身下寨,各自整队。
长歌明明全程凝神细听,却未闻任何具体部署与情报分享,心中正自困惑。
二狗见他面露疑色,摇了摇头,压低声道:“兄弟,接下来这段日子,怕是要吃苦头了。”
长歌追问:“何出此言?”
二狗神色肃然,一字一句道:“此番前去,是要深入妖族阵脚,探其虚实——是真正的玩命活了。”
长歌闻言,眉头深深蹙起。
说来也巧,长歌的小队刚从营寨西侧悄声潜出,刘苏的小队紧随醒来。
今日并无操练安排,他们白日里便被派去清点,整理寨中囤积的军资粮草。虽是琐务,却也忙了整整一个下午。
入夜,上弦月悄然爬上东山。与此同时,那扰人的狼嚎再度响起,一声叠着一声,远远近近,撕扯着夜幕。
待到刘苏小队换防值夜时,寨外的嚎叫竟变了调子——不再是狼嗥,而是变成了凄厉悠长的猿啼,忽高忽低,在群丘间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及至凌晨四更,天色最沉,人最困倦之时,外头的声音竟又换了。此番是乌鸦嘶哑尖锐的嗥叫,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仿佛有无数黑翼在暗处鼓噪,直往人耳膜里钻,听得人头皮发麻。
蒋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白日里整理物资的疲乏非但没散去,反被这无休无止的噪音熬成了一锅黏稠的烦躁。
——
铁门寨的防御体系,以寨墙为界,向三面延伸展开。方圆十里内的山丘上皆布有警戒线,每里设有信号触发装置,此区域被称为“铁箍区”;十里之外,至多二十里范围内,则随机分布隐蔽警线,故称“蛛网区”。
狼嚎初起那夜,信号并未被触发,可见彼时狼群尚未闯上山丘,仅在寨外五六里处徘徊。直至第二日午后,正前方丘上的警戒设施方始遭破坏。
这昭示着妖军已然兵临城下,那么为何还要派精锐斥候小队冒险出寨?
且说上月末那一场大胜,所击溃的乃是以犀牛妖为主力,其余妖族为辅佐的一个部落。
如今即便整夜狼嚎不绝,也只能断定确有狼妖在附近出没,至于究竟来自哪一支族群,规模如何,却仍是未知。
……
斥候一队,也就是长歌所属小队,奉命西出,悄行半夜。
沿途所见,可知妖族兵力当尚不密集,因为西面蛛网区内布设的预警陷阱大多完好无损。
出了蛛网区,前行的路有三个选择:
最激进的方式是靠右行进,这样能最快遭遇妖族队伍;其次是先往前方区域探索一段,再转向北方,这样能降低个别提前南下的妖族哨兵折返扰后的风险;最稳妥的做法则是先向左路进行全面排查,确保后方安全无虞,再向北推进。
休整至天明,曾队最终择定了第一种——直接向北探进。
老袁负责右翼,曾队坐镇左翼,皆细细查勘每一处山丘,确认无敌踪后方继续前行。
每推进一里,全队便暂停警戒,于两侧丘坡之间布下暗弩机关,以为不时之备。
上午十时许,负责警戒的甲自丘顶一跃而下,禀报道:“曾队,有敌情!”
闻言,曾队与老袁对视一眼,迅速攀上丘顶,只见远处三骑妖兵驱策野牛缓行于后,另有十数只鬣狗在前方探路。
曾队眉头一紧,低喝:“全员隐蔽!”
小队闻令,当即分作两股,迅疾隐入两侧山坡的草木之中。
待到那三骑渐近,众人才看清,竟是獴妖兵。它们尚未踏入预设的埋伏圈,领头的一只鬣狗却在斥候小队先前停留处反复嗅闻,显得异常躁动。
不待长歌细想,曾队已果断下令:“动手!”
弓弦响处,弩箭齐发。长歌,二狗等四人同时拔刀,沿山坡斜冲而下,直扑那三只獴妖。
左右二妖慌忙举兵抵挡,居中那只却仰首发出一阵“叽叽”尖鸣——初时声微,三四声后竟愈发凄厉,响彻四野。
然而獴妖终究未能施展妖术,转眼便尽数毙命。曾队额间却已凝满忧色,立时挥手:“撤!”
众人不及收拾现场,疾速退至上一处设伏的丘地。
果然不久,十余只獴妖闻声赶至,循血气分作两路追来。
凭借预设陷阱,其中一路七八只獴妖再度被全歼。
曾队再次果断下令撤退。斥候小队急速后撤数里,随即转向西行了数里之后,再度折转北上。
是日深夜,小队行三班轮值,每人仅得四五个小时歇息。翌日天色未明,众人已整装续向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