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确实辛苦，刘苏所在的步兵二部刚换下来休息没多久，寨里便响起了全军集结的号令。
虽说他们这次只是作为策应的奇军，可觉没睡好，又要顶着烈日备战，滋味实在不好受。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退回到号令响起之前——右丘的望塔上。值守的哨兵起初只看见零星几个妖影在远处荒野间晃动。自狼嚎夜过后，白昼偶现妖踪已不算稀奇。
哨兵不敢大意，始终紧盯着那片旷野，眯眼细数着妖影的数目。
前半晌，对面一直就只有那么几只，既不靠近，也不退远，像是在挑衅，又像在等待什么。
直到一声刺耳的爆响撕裂寂静——那是外围铁箍区还完好的警戒线被触发的信号。哨兵心头一紧，立即吹响了战备号角。不过此时，还不需要刚值完夜，疲惫未消的二部。
然而紧接着，寨正北方向的警戒线被接连拔除，信号弹一声接一声炸响。丘口处随即涌出一队接一队的妖兵。
起初现身的还只是些食草妖兵，兔妖，羊妖，马妖之类，不算太棘手。
但随后，在食草妖兵后方，黑压压的阵列逐渐凝聚，成群的牛妖与猪妖稳步推进，阵势愈见厚重。
前将军望见这般情景，心里已然透亮：眼前这支不断壮大的先锋，分明来自牛妖部落与猪妖部族。
看它们有序集结，步步逼近的架势，攻寨意图昭然若揭。
于是，全军集结的号令，彻响营寨。
……
两座丘塔与寨墙之上的强弓与床弩尽数上弦，利箭森然；墙后数十架投石车亦已装填石弹，引火待发。
鳞铠白披风的前将军按刀而立，遥望远处如黑潮般涌动的妖族大军，目光凝如寒铁。
片刻，他沉声下令：“五部，六部——出寨列阵！”
传令官得命挥动赤旗。
寨内久候的五部，六部将士闻令齐声怒喝，腰间宝刀铮然出鞘。两部大盾手以五人为排，踏着整肃步伐向寨门推进。
“吱——呀——哐！”两扇厚重铁门在绞盘转动中轰然打开。
盾手如铁流般涌出，在寨前两三米外迅速展开，列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推动向前；紧随其后的长枪手，弓箭手依序出寨，照战阵之位疾速排开。
另一面，几乎在铁门松动的刹那，妖族前阵已爆发出狂躁的嘶吼。数十头体形硕大的妖兵迫不及待地奔涌而出，直扑寨门。
为首一头双角粗壮的羊妖刚闯入射界，丘塔上的床弩手即果断击发——”
“嗖！”一支铁弩箭破空而至，瞬间贯穿其胸膛，余劲未衰，接连杀伤后方三，四妖兵，方才力尽坠地。
紧接着又是数弩连发，冲在最前的十余头大型妖兵在数息之间接连毙命。
妖族冲锋为之一滞，却并未停止。待其冲入射程稍近的强弓范围，寨墙上箭雨骤起，粗箭如蝗，妖群再度减员。
冲过箭雨的妖兵虽多数带伤，却毫无退意，因为眼前便是人族森严的步兵战阵。
五部部长见距离已近，挥刀大喝：“射！”
弓弩手应声抬弓抛射，箭矢自半空洒落。妖兵身躯强韧，若非命中要害，仍能凭蛮悍血气踉跄前冲。
“再射！”五部部长号令再下。
此次则是平射连弩，密如飞蝗的箭羽呼啸扑出，冲至阵前二十步内的妖兵几乎皆被钉成刺猬，余者亦多重伤残躯。
五部长的吼声第三次响起：“挫！”
盾阵间隙中，长枪如毒蛇般倏然捅出，将那些浑身插箭，挣扎向前的残存妖兵彻底终结。
一套简洁而熟练的阵战配合之下，首波冲锋的妖兵近乎全灭。
然而妖族军阵浩荡如海，这百余伤亡对其不过九牛一毛。
寨墙之上，前将军神色未松，复令：“五部，六部向前推进一百步！四部，三部出寨接应！”
令旗再舞，铁门重开，新生力军涌入战场，与前沿两部衔接列阵，稳步前压。
就在此时，妖族阵中忽起变化——前沿残存妖兵竟向后疾退，随即整个妖军阵列向两侧分开，让出数条宽阔通道。
山丘之后，尘土滚滚扬起，隆隆蹄声如闷雷般渐次逼近。
五部部长横刀阵前，高声笑喝：“兄弟们，妖族给加餐了——都打起精神！”
将士齐应，阵型愈紧。
转眼间，通道中涌出成千上万的各类野兽，虎，狼，野牛，山彘……混杂着尖锐嗥叫，如一股失控的洪流冲向人族军阵。
几乎同时，寨墙上令旗疾挥。
墙后投石车齐齐发动，浸满火油的石弹在空气中划出灼热弧线，重重砸入兽群中央。
“轰——！”
火球迸裂，烈焰四溅，野兽或被砸成肉泥，或浑身着火惨嚎翻滚。原本密集的冲锋瞬间乱作一团，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然，仍有部分野兽冲近阵前。长枪手早已在枪头缠上浸油棉布，点燃成火枪，有节奏地刺出燎燃的枪锋；而如野牛这般体巨冲猛的兽类，尚未奔至盾墙，已被阵中弓箭手精准点杀，倒在数丈之外的血泊中抽搐。
战场暂息，唯余硝烟与焦臭弥漫。前将军俯瞰下方渐乱的兽潮与依旧沉凝的妖族本阵，缓缓握紧了刀柄。
接下来，妖族阵中传出一道震天的嘶吼，牛妖部落与猪妖部落旗下的各自附属妖兵自两翼压上，与先前被驱赶的野兽群轮番冲击人族阵线。
人族军阵在号令声中稳步前推，脚下土地早已被妖血浸透，泥泞中混杂着断箭残躯，每踏一步皆溅起暗红血泥。
寨墙之上，前将军再度下令：“一至四部骑兵出阵！弩车，石炮随军推进！”
铁门第三次洞开，两千铁骑如洪流般奔涌而出，马蹄踏碎满地尸骸，扬起一片血雾。紧随其后，预备役汉子们推着轻便床弩与小型投石车迅速跟进，在骑兵两翼展开器械阵地。
战场态势自此转变——从妖族围寨攻城，转为两族在旷野上的正面对决。
骑兵列阵在后，虎视眈眈；弩车绞弦声咯咯作响，炮梢缓缓扬起。
远处妖阵中吼声震天，黑压压的妖兵开始整体前移，重踏声令大地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