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坠落”的实感。
叶辰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无数破碎色彩和扭曲噪音构成的巨大漩涡。身体像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撕扯、拉伸、揉碎，又被粗暴地捏合。骨头缝里灌满了冰碴，又在下一瞬被岩浆浇透。神魂像狂风中的破布，被撕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在不同的时空片段里沉浮：他看到青铜仙殿的飞檐在眼前破碎，看到葬剑谷漆黑的煞气巨掌拍下，看到林玥眉心那道刺目的裂痕，看到苏清瑶最后那声绝望的哭喊……无数光影碎片尖啸着掠过，分不清是幻是真。
混沌。绝对的混沌。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最原始的湮灭与撕扯。唯有眉心那点初生的、布满裂痕却死死凝聚不散的混沌剑心，如同暴风雨夜海中唯一一盏残破的灯塔，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暗金光芒，牢牢锚定着他最后一丝即将溃散的意识。仙逆珠沉在丹田最深处，缓缓旋转，垂落的混沌清气稀薄如雾，却坚韧如丝，勉强维系着他破碎的经脉不至于彻底崩解。怀中的金纸烫得像一块烧红的铁，紧贴着胸口，那热度几乎要灼穿皮肉，纸上星辰轨迹疯狂闪烁，投射出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膜，将他勉强裹住，抵挡着最致命的时空乱流切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嘭！”
一声沉闷的、仿佛破口袋摔在石板上的重响，将叶辰从无尽的混沌撕扯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疼。无处不在的疼。从灵魂深处蔓延到每一寸皮肤，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块骨头都错了位，每一条肌肉都在哀嚎。喉咙里全是铁锈和尘土混合的腥甜味，他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眼皮重若千钧，努力了几次，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首先涌入视线的，是光。一种黯淡的、灰蒙蒙的、仿佛永远停留在黄昏时刻的天光，从极高的、布满龟裂细纹的穹顶洒落。空气干燥得刺鼻，弥漫着岩石风化后的粉尘味，以及一种……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古老的灵气，这灵气中夹杂着淡淡的、类似金属氧化后的锈蚀气息，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万物终焉般的寂寥感。
他动了动眼珠，视线缓慢地移动。身下是冰冷的、呈现暗银色的、非金非玉的粗糙地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仿佛被巨力劈砍过的深痕。不远处，斜插着半截巨大的、布满铜绿的断戟，戟杆比他的腰还粗，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更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拗断。更远些，散落着一些难以辨认的、巨大生物的骨骸碎片，骨头呈暗沉的琉璃色，即便死去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里不是葬剑谷。也不是玄黄界任何一处已知的地域。
这里……是古路之内？还是古路的某个碎片？
“呃……”旁边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痛哼。
叶辰心脏猛地一缩，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像生锈的傀儡一样，一点点扭动脖颈，骨头发出“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视线边缘，苏清瑶蜷缩在几步之外，浑身是血，脸色白得像纸，正挣扎着想要坐起，双手徒劳地在地面抓挠，却几次都滑倒。她背上，林玥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是那种死寂的苍白，眉心处，一丝极其微弱的暗金色流光，如同有生命的细线，正缓慢地、顽强地在她皮肤下游走，所过之处，肌肤泛起极淡的生机光泽。是那不朽剑心传承的金焰？起作用了！叶辰心头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剧痛淹没。
“清……瑶……”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叶……叶辰！”苏清瑶听到声音，猛地转头，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脸上瞬间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她想爬过来，却牵动了伤势，痛得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血丝，但她不管不顾，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挪到叶辰身边，颤抖着手想去碰他，又不敢，声音哽咽破碎，“你……你怎么样？我们还活着？这、这是哪里？林师姐她……她眉心有光在动，是不是……”
“还……活着。”叶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说一个字，胸腔都像被钝刀切割。他尝试调动一丝混沌星力，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暖流，终于从近乎干涸的丹田升起，缓缓流淌过残破的躯体。仙逆珠的旋转加快了一丝，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吞噬周围那稀薄却精纯古老的灵气，转化为混沌星力，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混沌剑心传来阵阵虚弱却稳定的搏动，如同第二颗心脏，泵送着一丝微弱却坚韧无比的剑意，滋养着近乎枯竭的神魂。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别动……先疗伤。”他闭上眼，全力运转《混沌星典》最基础的周天，哪怕慢如龟爬。此刻每一分恢复的力量，都可能是救命稻草。苏清瑶也反应过来，连忙从几乎空了的储物戒中掏出最后几颗皱巴巴的、品相不佳的疗伤丹药，自己吞了一颗，又小心翼翼掰开林玥的嘴，喂进去半颗化开的药液，然后紧张地守在两人身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时间在寂静和痛楚中缓慢流淌。这里的“天”似乎没有变化，永远是那种灰蒙蒙的、令人压抑的色调。除了他们三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和偶尔压抑的痛哼，再没有其他声音，死寂得可怕。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叶辰才勉强积攒了一丝力气，挣扎着半坐起来，背靠着一块冰冷的、不知是石碑还是建筑残骸的巨石。他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无比辽阔的、荒芜死寂的废墟。脚下是望不到边的暗银色大地，布满了战斗留下的恐怖痕迹：深达数十丈、长不知几许的剑痕刀疤；直径超过百丈、边缘呈琉璃化的巨坑，像是被恐怖的能量轰击而成；还有大片大片仿佛被泼了强酸般腐蚀的地面，散发着淡淡的腥臭。无数巨大的、难以辨认原本形态的残骸散落各处，有折断的兵刃，有破碎的甲胄，有非人生物的狰狞骨骼，还有一些奇形怪状、明显是法器或建筑碎片的残块。一切都蒙着厚厚的、仿佛经历了亿万年时光冲刷的尘埃，呈现出一种统一的、令人窒息的灰败色调。
极目远眺，废墟延伸至视线尽头，与灰蒙蒙的天际线融为一体。偶尔能看到一些高达千丈的、断裂的巨柱或倾颓的宫墙轮廓，如同巨神的尸骸，沉默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惨烈。这里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肉眼可见一道道细微的、漆黑的空间裂缝，如同瓷器上的冰裂纹，无声地蔓延、又弥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里……是古战场？”苏清瑶也恢复了些力气，挨着叶辰坐下，声音带着恐惧和后怕，“好浓的死气……还有空间裂缝！我们……我们是不是落在某个上古战场的碎片里了？”
叶辰没有说话，他目光凝重地扫过那些空间裂缝。以他现在的状态，随便一道细微的空间乱流，就足以将他们撕成碎片。他尝试放出神识，神识离体不过数丈，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制和无处不在的混乱法则侵蚀，吓得他立刻收了回来。此地法则残破，神识探查极度危险。
“小心些，此地诡异，法则不全，空间脆弱。”他嘶哑地提醒，目光最终落在怀中。那页金纸静静躺在那里，光华内敛，触手温热，但不再滚烫。纸面上的星辰轨迹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指向性变得模糊，仿佛进入了目标区域后的自动沉寂。而那柄来自青铜仙殿、在最后时刻吸收了不朽金身断剑碎片的暗金断剑，此刻静静躺在他手边，剑身上的锈迹似乎脱落了少许，露出下面更加深邃古朴的暗金色泽，剑身靠近断口处，一道细微的、新生的裂痕若隐若现，那是强行催动剑心、斩断与魔念联系的代价。剑身冰凉，却与他眉心剑心隐隐呼应，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血脉相连的亲近感。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叶辰喘息着，试图站起，双腿却一软，差点又栽倒。苏清瑶连忙搀住他。
“可……往哪走？”苏清瑶看着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荒凉废墟和致命的空间裂缝，眼中满是茫然。
叶辰也沉默了。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标识，甚至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金纸沉寂，断剑无言。难道刚出虎穴，又入绝地，要困死在这片上古的坟场？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
“嗡……”
怀中，那页沉寂的金纸，突然再次发出了微弱的嗡鸣。纸面上，原本模糊的星辰轨迹缓缓亮起，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向，而是投射出一幅极其简略的、不断变幻的局部地形图虚影。虚影中，有三个极其微小的光点聚在一起，缓缓闪烁，代表他们自己。而在距离他们大约百里外，另一个稍大些的、稳定的淡银色光点，正在有规律地明灭着，散发出一种平和、稳固的能量波动，与周围死寂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有东西！”苏清瑶低呼，声音带着希冀。
叶辰心脏也是一跳。金纸再次示警指引，说明此地并非绝地，至少有一线生机！那银色光点，是出路？是庇护所？还是……别的什么？
“去那里！”他没有任何犹豫。留在这里是等死，那银色光点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他艰难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牵动全身伤势，疼得额头冷汗直冒。苏清瑶咬着牙，将依旧昏迷但气息平稳了些的林玥重新背好，紧紧跟在叶辰身后。断剑被叶辰当做拐杖，杵着冰冷的地面，一步步向前挪去。
百里距离，若在平时，转瞬即至。但在此地，对于三个重伤濒死、修为几乎跌至谷底的人而言，不啻于天涯。破碎的大地崎岖难行，到处是深坑和裂缝，有些裂缝中隐隐传来空间乱流的吸力，必须远远绕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难以汲取，反而充斥着各种混乱暴戾的能量残余，吸入体内如同吞下刀片，需要耗费心力炼化驱逐。更可怕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缝，它们并非静止，而是会毫无规律地突然出现、延伸、或者移动，稍有不慎被擦到，便是肢体分离的下场。
走了不到十里，叶辰和苏清瑶都已汗出如浆，脸色惨白如鬼。叶辰全靠一股狠劲和眉心剑心传来的微弱坚韧剑意支撑，苏清瑶更是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力强撑。
“休息……一下……”叶辰靠在一块半埋在地里的、布满奇异符文的金属残片上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他取出最后一点地心灵乳，自己抿了一小口，将剩下的大半强行递给苏清瑶。苏清瑶想推辞，被他用眼神制止。
“我们必须……至少有一人保持清醒。”他声音低不可闻。苏清瑶眼圈一红，默默接过，小心喂给背上的林玥一点，自己才吞下剩余。灵液入腹，化作温和的暖流，勉强滋润着干涸的经脉。
就在这短暂的休息间隙，叶辰耳廓忽然微微一动。一种极其微弱、却绝不属于风声或空间裂缝波动的“沙沙”声，从左前方一片坍塌的、如同小山般的建筑废墟后传来。
“嘘！”他猛地抬手，示意苏清瑶噤声，混沌剑心骤然绷紧，神识不敢外放，只能将全部感知提升到极限。苏清瑶立刻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了腰间仅剩的几枚攻击符箓。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甲壳摩擦岩石的质感。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腐朽与某种腥甜的气息，随风飘来。
不是空间乱流，是活物！
叶辰的心沉了下去。在这片死寂的绝地，遇到活物，未必是好事。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断剑，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调动起体内仅存的那一丝混沌星力，剑心微微搏动，将一丝锋锐无匹的剑意凝聚于断剑残锋。苏清瑶也悄悄将一张闪烁着雷光的符箓扣在掌心，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废墟的阴影中，缓缓转出几个“身影”。
那是三只……难以形容的生物。它们大约有牛犊大小，外形类似放大了数十倍的蝎子，但通体覆盖着暗银色的、布满划痕和凹坑的甲壳，与这废墟大地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尾巴并非毒钩，而是一截闪烁着不稳定银光的、仿佛由破碎空间碎片凝聚而成的尖锐晶体，轻轻摆动间，在空气中切割出细微的黑色裂痕。它们的口器如同旋转的锉刀，开合间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复眼是浑浊的暗红色，死死锁定了叶辰三人，闪烁着冰冷、贪婪、毫无情感的光。
它们移动时，八只节肢划过地面，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气息并不算非常强，大约相当于化神初期的修士，但在这法则残破、压制一切的环境下，对于重伤的叶辰和修为更弱的苏清瑶而言，已是致命的威胁！更麻烦的是，它们甲壳上流转的淡淡银光，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免疫周围混乱的空间之力，那尾巴上的空间晶体，更是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空间……妖兽？”苏清瑶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狰狞的生物。
叶辰瞳孔收缩。不是妖兽，至少不完全是。这些怪物体内并无旺盛的血气或妖力，反而弥漫着一种与此地同源的、死寂中带着狂暴的混乱能量，更像是这片古战场废墟中，某种残存法则与混乱能量结合孕育出的……怪物！
“嘶！”
其中一只怪物似乎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口器高速旋转，后肢猛地蹬地，化作一道暗银色的残影，速度快得惊人，直扑看似最虚弱的、背着林玥的苏清瑶！尾巴上的空间晶体划过一道银亮而危险的弧线，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切出淡淡的黑痕！
“退后！”
叶辰低吼，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猛地前冲，不是闪避，而是迎着怪物撞了上去！他伤势太重，速度远不如前，混沌星力也近乎枯竭，硬拼是下下策。但他有剑心！有不屈的意！
在怪物那布满锯齿的口器即将咬中苏清瑶的刹那，叶辰手中的断剑，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玄奥无比的轨迹，斜斜递出。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有剑尖处，一点凝练到极致、几乎微不可察的暗金寒芒一闪而逝。
噗嗤！
轻响。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
那怪物扑击的动作骤然僵在半空。它那坚硬无比、仿佛能抵御空间切割的暗银色甲壳，在断剑剑尖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洞穿！剑尖精准无比地从它复眼之间的缝隙刺入，穿透了它那由混乱能量凝聚的核心！
怪物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暗红色的复眼瞬间黯淡，挣扎了几下，便轰然倒地，甲壳下的身躯迅速化为一股灰色的烟气，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颗龙眼大小、不规则的多面体银色晶石，“叮当”一声落在地上，晶体内部仿佛有细碎的空间风暴在流转。
另外两只怪物似乎被同伴的瞬间死亡震慑，动作一滞，浑浊的复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惊惧。但它们并没有退却，反而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一左一右，朝着叶辰包抄而来，尾巴上的空间晶体光芒大盛，显然要发动更强的攻击。
叶辰一剑斩杀怪物，看似轻松，实则牵动了全身伤势，喉头一甜，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眉心剑心传来阵阵虚弱感，刚才那一剑，看似简单，实则是他以初成的混沌不屈剑意，引动断剑本身一丝不朽锋芒，发出的极致凝聚一击，对心神和剑意的消耗极大。此刻面对两只包夹，他气息不稳，脚步虚浮。
“叶辰！”苏清瑶惊叫，手中雷符就要掷出。
“别动！护好林师姐！”叶辰厉声喝止。苏清瑶的雷符在此地法则压制下威力大减，且容易引发不可测的空间扰动，绝不能轻用。他强提一口气，眼中狠色一闪，不退反进，主动冲向右侧那只怪物！同时左手在腰间一抹，指间已多了一枚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铁钉，那是早年在下界某处古战场捡到的残破法器“透骨钉”，品阶不高，但材质特殊，带有破罡特性，一直被他当做暗器备用。
右侧怪物见叶辰冲来，尾巴一甩，那截空间晶体如同鞭子般抽来，所过之处，留下道道细微的空间裂痕！叶辰不闪不避，在晶体及体的刹那，身体以毫厘之差猛地一矮，断剑贴着怪物的腹部甲壳缝隙向上撩去！同时，左手手腕一抖，那枚“透骨钉”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灰线，悄无声息地射向左侧那只正欲扑击苏清瑶的怪物复眼！
“嗤！”断剑再次建功，在怪物腹部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灰气喷涌。但怪物的空间晶尾也扫中了叶辰的左肩，护体的微弱混沌星力瞬间被切破，肩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血肉模糊，深可见骨！好在闪避及时，未伤及筋骨。
几乎同时，“噗”的一声轻响，左侧那只扑向苏清瑶的怪物身形猛地一滞，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左眼爆开一团灰气，透骨钉深深嵌入了它的眼眶！虽不致命，却让它剧痛之下动作变形，扑击落空，狠狠撞在旁边的废墟上，碎石飞溅。
“就是现在！”叶辰忍痛，脚下踉跄，却借着右侧怪物受伤僵直的瞬间，断剑如毒蛇吐信，再次点出，精准地刺入其甲壳连接处的薄弱点，剑气一吐，将其核心搅碎！
第二只怪物化为灰烟，又一颗银色晶石掉落。
只剩最后一只左眼受伤、陷入疯狂的怪物。它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朝叶辰撞来，口器大张，空间晶尾疯狂乱舞。
叶辰此刻已是强弩之末，眼前阵阵发黑，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但他眼神冰冷，死死盯着怪物冲来的轨迹，计算着最后一丝力量。不能退，身后就是苏清瑶和林玥。
就在怪物扑到身前数尺，腥风扑面，空间晶尾即将扫中他脖颈的刹那！
叶辰动了。他没有格挡，没有闪避，而是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混沌星力，连同眉心剑心榨出的最后一缕锋芒，全部灌注于断剑之中，人随剑走，合身扑上！以攻对攻，以命搏命！
噗嗤！
嗤啦！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断剑从怪物大张的口器中贯入，后脑穿出，剑气爆发，将其头颅内部搅得粉碎。
而怪物的空间晶尾，也擦着叶辰的肋骨划过，带走一大片皮肉，甚至擦到了骨头，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身子。
第三只怪物倒地化烟。
叶辰则踉跄后退数步，用断剑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倒下。他脸色惨金，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左肩和肋部的伤口鲜血淋漓，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几乎能听到生命从伤口流逝的声音。眉心处的混沌剑心光芒黯淡到了极致，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叶辰！！”苏清瑶哭喊着扑过来，手忙脚乱地掏出最后一点止血药粉，不要钱似的洒在他的伤口上，又撕下自己仅存的干净衣襟想要包扎，手指抖得厉害。
“没……没事，死不了。”叶辰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右手，指了指地上那三颗散发着微光的银色晶石，“捡……捡起来，那东西……可能有用。”
苏清瑶含泪点头，飞快收起晶石。晶体入手微温，内部仿佛有细小的银色风暴在旋转，握在手中，周围混乱的空间波动似乎都平复了一丝。
“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可能会引来更多。”叶辰喘息着，看向金纸虚影上那个依旧稳定闪烁的淡银色光点，距离似乎近了一些，但依旧遥远。“走……继续走……”
他推开苏清瑶搀扶的手，咬着牙，用断剑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拐，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继续朝着光点方向挪去。每一步，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苏清瑶抹了把眼泪，背紧林玥，紧紧跟上。她看着叶辰摇摇欲坠却始终挺直的背影，看着这无边死寂、危机四伏的恐怖废墟，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跟着他，只有跟着他，才有一线生机。
灰色的天光永恒不变，照耀着这片埋葬了无数传奇的废墟。三个渺小如蝼蚁的身影，在废墟中艰难跋涉，朝着那一点微弱的、不知是希望还是更大绝望的银光，一点点挪动。断剑杵地的声音，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鲜血滴落的声音，是这片死寂天地中，唯一的回响。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但脚步，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