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的旧吊扇吱呀转着，把午后的热气搅得愈发黏稠。林晚趴在裁剪台上，肚子已经显怀，撑起的棉布裙下，一双银灰色喇叭裤被撑得鼓鼓囊囊——那是她自己改的孕妇款，裤腰处缝了圈弹性极好的橡筋，走起路来却还是觉得勒得慌。
“沈太太，您都趴半个钟头了，歇会儿吧。”阿珍端着酸梅汤过来，看着她在牛仔布上画的弧线，忍不住咋舌，“这裤型……肚子这么大也能穿？”
林晚直起身，手撑着后腰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下，眼睛却亮得惊人：“当然能！你想啊，怀孕的女人穿裙子多不方便，蹲也蹲不得，弯腰也费劲。要是换成喇叭裤，裤腿放宽，腰上用松紧带，既好看又舒服！”
她拿起画粉在布上戳出个五角星：“就叫‘孕潮’系列，专门给咱们怀孕的姐妹穿！”
话音刚落，仓库门被推开，沈廷洲拎着个藤编篮走进来。他最近总在下午过来，篮里装着张妈炖的燕窝和新切的水果，还有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毯子。
“又在瞎折腾什么？”他的目光扫过裁剪台上的布料，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医生说林晚胎盘有点低，让多休息，可她倒好，天天往作坊跑，不是改设计就是盯进度。
林晚像只偷腥的猫，飞快地把画了一半的图纸往布料下塞，肚子却不争气地顶了顶，把图纸又拱了出来。“没折腾，”她笑得心虚，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宝宝说想妈妈了，我带tA来看看喇叭裤。”
沈廷洲把篮子往桌上一放，走过去捏住她的手腕就往外带：“跟我回家，这里太吵，对宝宝不好。”
“哎哎别拽！”林晚挣开他的手，转身护住裁剪台，肚子随着动作晃了晃，“我真有事！你看普通孕妇裤多丑，紧绷绷的像捆粽子，我设计的这个不一样，裤腿从胯骨就开始放宽，既遮肚子又显腿长——”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忘了自己怀着孕，动作大得差点撞到缝纫机，被沈廷洲眼疾手快地捞进怀里。
“你能不能小心点？”他的声音带着后怕的发紧，手掌虚虚护着她的腰，指腹蹭过她凸起的肚子，眼底翻涌着担忧，“要设计也回家设计，这里满地布料，磕着碰着怎么办？”
“回家没感觉嘛。”林晚蹭了蹭他的衬衫，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看这里多好，有布料有机器，还有阿珍她们给我参谋。再说宝宝也喜欢这儿，刚才还踢我呢，肯定是赞成我做孕妇喇叭裤。”
沈廷洲被她堵得没话说。他太了解她这股子执拗劲，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尤其是在设计上，简直像着了魔。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堆着的旧沙发上——那是林晚特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说是累了能歇脚，其实平时都用来堆布料。“把沙发搬过来。”他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阿珍和小梅赶紧七手八脚地把沙发挪到裁剪台旁，沈廷洲掏出小毯子铺好，又从篮子里拿出个软靠垫塞在腰后：“坐这儿，不许弯腰，不许久站，设计稿画累了就睡会儿。”
林晚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沈先生这是……妥协了？”
“我是怕你累着。”沈廷洲别过脸，耳根有点红，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画一会儿就休息，听见没有？”
“知道啦沈管家！”林晚乖乖坐下，拿起画粉在布上画起来。阳光透过气窗落在她认真的侧脸上，肚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揣着个小生命在和她一起构思。
沈廷洲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没看文件也没打电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画到兴起时忘了叮嘱，微微弯腰去量尺寸，他就轻咳一声；看她皱眉咬着画粉发呆，他就递过酸梅汤；看她手撑着腰揉肚子，他就走过去替她按揉，动作生涩却小心翼翼。
作坊里的缝纫机声哒哒响着，混着林晚偶尔的嘀咕声，竟有种奇异的温馨。阿珍偷偷跟小梅说：“沈先生以前多严肃啊，现在倒像块粘人的牛皮糖。”
小梅抿着嘴笑：“这叫疼人。”
傍晚试做第一条孕妇喇叭裤时，林晚非要自己穿上试试。沈廷洲吓得全程盯着，生怕她摔倒，直到看见她穿着银灰色的喇叭裤站起来，肚子被宽松的裤型衬得圆润可爱，裤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才松了口气。
“你看！是不是好看又舒服？”林晚转了个圈，得意地扬起下巴，肚子顶得裤腰微微发紧，却真的比裙子方便多了。
沈廷洲没说话，伸手替她把裤腰的松紧带调松了些，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还行。”他的声音有点闷，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就是裤脚再放宽点，走路更方便。”
林晚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她转身就要去改设计，被沈廷洲一把拉住。“明天再改。”他看了看天色，强行把她往沙发上按，“今天累坏了吧？宝宝都在踢你抗议了。”
林晚低头摸了摸肚子，果然感觉到轻轻的胎动，像小鱼在水里吐泡泡。她突然笑了，靠在沈廷洲怀里打了个哈欠：“是有点累。”
夕阳的金辉透过气窗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孕妇喇叭裤上，温柔得像幅画。沈廷洲抱着她，闻着她发间淡淡的布料香，突然觉得，这样守着她和宝宝，看着她为了新设计眼睛发亮的样子，或许就是世上最安稳的幸福。
“沈廷洲，”林晚迷迷糊糊地说，“等宝宝出生了，咱们带tA来作坊看喇叭裤好不好？”
“好。”沈廷洲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带tA来看妈妈设计的全世界最好看的喇叭裤。”
作坊外的蝉鸣渐渐歇了，吊扇还在吱呀转着，把白日的热气慢慢吹散。沙发上，林晚靠在沈廷洲怀里睡得安稳，肚子轻轻起伏；旁边的裁剪台上，那条刚做好的孕妇喇叭裤静静躺着，银灰色的布料在余晖里泛着柔和的光，像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期待的故事。
沈廷洲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又看了看那条喇叭裤，眼底的偏执化为满满的柔软。他想，只要她开心，别说是在作坊守着，就算是把整个沈氏的工厂都腾出来给她做孕妇喇叭裤，他也愿意。
毕竟，他的晚晚和宝宝，值得这世上所有的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