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的风还带着料峭寒意,林晚指挥着阿珍把十几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搬进沈家老宅时,三姑婆正戴着老花镜挑拣新到的绸缎,见她们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又是弄的什么?”她捻着丝滑的料子,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挑剔,“别是些粗制滥造的东西,拿不出手。”
林晚解开布包绳,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保暖裤,藏青色的棉布上,细密的针脚像列队的士兵:“三姑婆,这是我让作坊的姐妹做的保暖裤,用的新疆长绒棉,里层加了驼绒,比绸缎暖和。”
她拿起一条递给三姑婆:“您试试?腰围做了松紧带,比您穿的棉裤舒服。”
三姑婆抱着胳膊,显然不相信:“我穿惯了苏绣棉裤,这粗布的能有多暖和?”话虽如此,目光却在那厚实的布料上停了停——她风湿的老寒腿,每到开春就疼得厉害。
这时,刚从医院回来的沈母被张妈扶着走进来,看到布包里的裤子,惊讶地挑眉:“这是给我们做的?”
“是啊妈,”林晚迎上去,帮她把围巾解下来,“上次您生病,我看您穿的棉裤太笨重,就琢磨着做这种轻便的。您摸摸这料子,又软又暖和。”
沈母的手指抚过棉布,果然细腻得不像粗布,里层的驼绒轻轻蹭着指尖,暖得人心头发热。她想起自己以前总嫌林晚的喇叭裤太花哨,此刻却觉得,这实打实的保暖裤,比任何华丽的绸缎都贴心。
“我试试。”沈母接过裤子,转身进了内室。
三姑婆看着眼热,也拿起一条比量:“我穿的话,得再放宽两寸……”
“早给您留了大码的。”林晚笑着递过另一条,“知道您喜欢饭后散步,特意把裤脚收了收紧,免得灌风。”
三姑婆的脸微微一热,拿着裤子也跟了进去。客厅里,刚晨练回来的老爷子看着堆在沙发上的保暖裤,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又是你那作坊做的?”
“是啊爷爷,”林晚拿起条深灰色的,“给您做的这条加了护膝,您晨练的时候穿上,膝盖能暖和点。”
老爷子没说话,却在林晚转身给二伯找裤子时,悄悄拿起那条护膝裤,对着光看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线头,比家里裁缝做的还规整。
没过多久,沈母先从内室出来,穿着新做的保暖裤走了两步,惊喜地说:“真的很舒服!比我那条棉裤轻多了,走路也利索。”
三姑婆紧随其后,原本总是紧绷的嘴角此刻扬着:“别说,这裤子是真暖和,里层的绒毛贴着皮肤,一点不扎人。”她低头看了看裤腰,“这松紧带也做得好,不勒肚子。”
老爷子穿着护膝裤出来时,虽然没说话,却下意识摸了摸膝盖,眼底的满意藏不住。二伯更是夸张,穿着新裤子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哎?这裤子怎么做到又保暖又显瘦的?比我那羊毛裤强多了!”
一时间,客厅里的长辈们都围着保暖裤讨论起来,没人再提绸缎的事。林晚看着他们笑开的样子,心里像揣了个暖炉——她知道,这些见惯了山珍海味的长辈,最吃“实在”这一套。
中午吃饭时,沈母特意让张妈给林晚盛了碗鸡汤:“快补补,怀着孕还操这么多心。”她夹了块鸡腿放进林晚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那裤子做得真好,等天再冷点,让你那作坊多做几条,给亲戚们也分分。”
三姑婆跟着点头:“我那老姐妹肯定喜欢,比商场里买的强多了。”
老爷子喝着酒,突然对沈廷洲说:“你媳妇这手艺,比那些老字号裁缝强。”
沈廷洲笑着给林晚夹菜:“她心思细,知道大家需要什么。”
林晚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扒着米饭,耳朵却悄悄红了。她知道,这些认可不是因为裤子多好看,而是因为她们感受到了里面的心意——知道谁有关节炎,谁爱散步,谁怕勒肚子,这些藏在针脚里的细节,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管用。
饭后,林晚在厨房帮张妈洗碗,听见客厅里传来三姑婆的声音:“说真的,这孙媳妇娶对了。不像以前那些娇小姐,只会花钱买现成的,哪会亲手做这些实在东西。”
“是啊,”沈母的声音接了上来,“以前是我偏见重,总觉得她搞作坊不务正业,现在才知道,她那是真本事,心里装着人。”
老爷子哼了一声,语气却带着笑意:“比你们这些只会挑刺的强。”
林晚靠在门框上,听着里面的对话,眼眶突然有点湿润。她想起刚嫁进沈家时,面对的那些挑剔和冷遇;想起为了让他们接受喇叭裤,她一次次带着样品上门;想起沈母生病时,自己笨拙却真诚的照顾……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些坚冰早就开始融化,而这一条条厚实的保暖裤,不过是轻轻推了一把,让彼此的心靠得更近了些。
沈廷洲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听见了?”
林晚转过身,靠在他怀里笑:“听见了,原来我做的裤子比我本人受欢迎。”
“你更受欢迎。”沈廷洲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眼底的温柔浓得化不开,“在我心里,一直都是。”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客厅里那些叠放整齐的保暖裤上。布料的纹路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像无数条细密的线,把这个曾经有隔阂的家,紧紧缝在了一起。
林晚知道,真正的认可从来不是刻意讨好,而是像这保暖裤一样,用最实在的心意,温暖彼此的岁月。而她和沈廷洲,还有这个慢慢变得温暖的家,会在未来的日子里,把这份温暖,一直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