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万籁俱寂。城西的普通民居区早已陷入沉睡,只有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宁静。林枫所在的备用小院,笼罩在自身布下的预警与隐匿禁制中,从外界看去,与周围其他院落并无不同。
静室内,林枫并未深度入定,而是保持着一种半修炼半警戒的状态。白天拍卖会的风波、叶清寒的突然出现与莫名话语、以及神魂深处那被封印的“无瞳之眼”印记,都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净世星鉴悬于丹田,与元婴一同缓缓旋转,镜光内蕴,却时刻保持着对外界的敏锐感知。
忽然,净世星鉴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悸动!并非来自预警禁制被触发,而是直接感知到了某种极度阴冷、混乱、充满恶意的能量,正在悄无声息地渗透小院的防护禁制!
这种能量,与白天那些灰袍修士身上的气息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邪异!而且,并非从外部强攻,而是如同水银泻地,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绕过禁制最直接的防御层,从地底、从阴影、从阵法能量流转的细微缝隙中,缓缓渗透进来!
“来了!”林枫心中凛然,瞬间从静坐中惊醒,双眸精光爆射!他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手段还如此诡谲,竟能无声无息地渗透他布下的禁制!看来这些“灰袍修士”背后的存在,对能量的操控和阵法的理解,远超寻常修士!
他没有立刻冲出静室,而是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蛰伏的猎豹,将神识凝聚到极致,通过净世星鉴的“洞虚破妄”能力,仔细感知着渗透进来的能量流向和源头。
一共有四股!与白天跟踪的灰袍修士数量一致。但这四股能量,此刻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半融合”状态,仿佛共享着同一个意识核心,行动协调得如同一个整体。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静室,更准确地说,是静室内他存放兽皮纸玉盒的位置,以及……他本人!
“果然是冲着兽皮纸和我来的。”林枫眼神冰冷。对方白天被叶清寒惊退,显然并未死心,反而趁着夜色,动用了更诡异的手段,打算无声无息地潜入,杀人夺宝!
眼看那四股阴冷邪恶的能量已经渗透过半禁制,即将触及静室墙壁。林枫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心念一动,静室内看似普通的地砖、墙壁、甚至空气,骤然亮起一道道更加细微、却更加玄奥的银色星纹!这些星纹如同活物般游走、连接,瞬间构成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的内层防御与反击阵法——小周天星斗禁!
这是他突破元婴后,结合星图传承与阵法知识,自行摸索出的防御手段,以星辰之力为基,布阵于细微之处,平时完全隐匿,关键时刻骤然发动,可困敌、扰敌、甚至反击!
四股渗透的能量,一头撞入了骤然亮起的星斗禁中!
嗡——!
星斗境光芒大放!无数细小的银色星芒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绞杀向那四股阴冷能量!星辰之力中正平和,自带净化与秩序属性,正好克制这种混乱阴邪的能量!
“滋滋滋——!”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刺耳的侵蚀声在静室外的阵法层面激烈响起!四股阴冷能量剧烈挣扎、扭曲,试图突破星斗禁的封锁,但它们渗透进来的部分毕竟有限,且被星斗禁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竟被死死缠住,进退不得!
“暴露了!强攻!”一个嘶哑、充满暴戾的声音仿佛直接在阵法层面响起,是那灰袍首领!
轰!轰!轰!轰!
几乎同时,小院外围的预警禁制被四道强横的阴煞攻击从不同方向狠狠击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院墙炸裂,尘土飞扬!四道笼罩在浓郁灰黑色雾气中、身形扭曲不定、气息比白天更加狂暴的身影,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强行突破了外层禁制,冲入院内!
他们显然放弃了隐秘渗透,改为强攻!而且,他们的状态……似乎和白天完全不同!
白天的灰袍修士虽然气息阴冷,但还算有“人”的形态。而此刻这四人,周身灰黑雾气翻滚,雾气中隐约可见狰狞的面孔和扭曲的肢体轮廓,仿佛有无数的怨魂厉魄在哀嚎咆哮!他们的眼睛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欲望,气息更是暴涨,赫然都达到了元婴初期的层次!而且,四人之间的能量隐隐共鸣相连,形成一个整体,威压直逼元婴中期!
“某种激发潜力、甚至燃烧神魂的邪术?还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林枫心中一惊。对方显然是不惜代价,要将他彻底留下!
“交出星图和兽皮纸!饶你不死!”灰袍首领(此刻已看不清具体面容,只有雾气中一双猩红眼眸)嘶吼着,双手一挥,两道由纯粹阴煞死气凝聚、缠绕着无数痛苦面孔的灰色锁链,如同毒龙出洞,带着凄厉的鬼啸,直射静室大门!
另外三人也同时出手!一人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墨绿色毒火,一人双掌拍出无数阴风凝结的冰锥,最后一人则身形一晃,如同没有实体般,化作一片更浓的灰雾,朝着静室缝隙钻来,试图从内部瓦解阵法!
四名“元婴”邪修联手,威势惊人!小院内的温度骤降,阴风怒号,鬼影憧憧,如同瞬间化作了九幽鬼域!
静室内,林枫面对这四面八方的攻击,眼中却无丝毫惧色,反而燃起熊熊战意!正好,拿你们试试元婴之后,真正的实力!
他并未立刻冲出静室。面对合击,固守待变,消耗对方锐气,才是上策。
“星鉴——守护!”
净世星鉴自他头顶浮现,镜面光华一吐,不再是之前的清蒙光罩,而是一层如同水波般流转、内部有点点星辉与暗金纹路闪烁的星辉镜盾,将整个静室内部牢牢护住!
砰!轰!嗤啦!
灰色锁链、毒火、冰锥几乎同时轰击在星辉镜盾之上!镜盾剧烈震荡,光华乱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与能量湮灭的声响!锁链上的怨魂面孔撞击在镜盾上,发出凄厉惨叫,被净化之力迅速消融;毒火与冰锥也被镜盾蕴含的星辰庚金之力阻挡、削弱。
但四名“元婴”邪修的合力一击,威力着实恐怖!星辉镜盾虽然未破,却也光芒黯淡了不少,林枫感觉体内灵力一阵剧烈消耗。
就在这时,那片试图钻入缝隙的灰雾,已经触及了内层的“小周天星斗禁”。星斗禁的银色星芒如同发现了最美味的猎物,疯狂涌向灰雾,进行绞杀净化!
“啊——!”灰雾中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雾气剧烈翻滚,被迫显露出一道模糊的人形,正是那名擅长渗透的邪修。他被星斗镜暂时困住,痛苦不堪。
机会!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身形瞬间从静室内消失!星火遁——瞬影!
再出现时,他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那名被星斗禁缠住的邪修身侧!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暗金赤色、仅有发丝粗细的剑芒,无声无息地点向其后心!
《太白戮神剑气》——虽只是细微一缕,但其锋芒,足以洞穿元婴!
那邪修正全力抵抗星斗禁的绞杀,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勉强侧身!
嗤!
剑芒未能命中后心要害,却从其肋部贯穿而过!一股蕴含斩断神魂与焚灭生机的恐怖剑意,瞬间在其体内爆发!
“呃啊——!”那邪修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整个身躯如同被投入烙铁的冰块,灰黑雾气疯狂逸散,露出下面一张扭曲痛苦、布满黑色血管的狰狞面孔!他气息瞬间萎靡,差点从半空跌落,虽未当场毙命,但已遭受重创,战力大减!
“老三!”灰袍首领惊怒交加,没想到林枫反击如此凌厉迅捷!他怒吼一声,不再保留,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周身灰雾!雾气瞬间暴涨,化作一只数丈大小、布满骨刺和痛苦面孔的狰狞鬼爪,带着更加恐怖的阴煞死气,狠狠抓向林枫!
另外两名邪修也再次攻来,毒火与阴风冰锥更加密集!
林枫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再闪,避开鬼爪正面,同时左手虚引,净世星鉴光华再变!
“星鉴——庚金镜反!”
镜面一转,对准了那抓来的巨大鬼爪!一道凝练的暗金镜光射出,并非硬抗,而是精准地击中鬼爪能量流转的某个节点!
鬼爪微微一滞,其上的部分阴煞死气竟被镜光“吸附”,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混合着一丝庚金锋芒,反射向另一名正在喷吐毒火的邪修!
那邪修正全力攻击,没料到首领的攻击会被反射向自己,仓促间只来得及在身前布下一层毒火护盾!
噗嗤!
反射的混合能量击中毒火护盾,发出剧烈的腐蚀与湮灭声,毒火护盾瞬间被洞穿!那邪修闷哼一声,胸口被洞穿一个小洞,边缘呈现焦黑与金属光泽,踉跄后退,气息也跌落一截!
转眼间,林枫利用星斗禁、星火遁、太白戮神剑气与净世星鉴的巧妙配合,重创一人,伤及一人!自身虽消耗不小,却气势如虹!
“混蛋!结‘四煞冥魂阵’!”灰袍首领又惊又怒,厉声咆哮。
剩余三名还有战力的邪修(包括受伤的那个)立刻靠拢,三人呈三角站位,将重伤的那个护在中间。三人身上灰黑雾气疯狂涌出,彼此连接、融合,形成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凝实的灰黑色雾气旋涡!旋涡中心,隐隐有更加恐怖的气息在孕育,仿佛要召唤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枫脸色一凝。他能感觉到,这阵法一旦成型,威力将远超之前!必须打断!
他正要再次施展雷霆手段,强行破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冰封……千里。”
一个清冷如月、却带着凛然剑意的女声,如同九天寒泉,自小院上空洒落!
紧接着,无尽的冰寒之气,仿佛自虚空中诞生,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月光似乎被无限放大、凝聚,化作无数道晶莹剔透、锋锐无匹的冰晶剑芒,如同疾风骤雨般,从天而降,精准地覆盖向那正在成型的灰黑色雾气旋涡以及四名邪修!
咔嚓!咔嚓!
寒气所过之处,地面、墙壁、乃至空气,都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层!那灰黑色雾气旋涡的流转速度陡然变得迟滞、僵硬,表面迅速覆盖上寒霜!四名邪修更是如同陷入万年冰窟,动作瞬间慢了数拍,护体灰雾被冰晶剑芒轻易刺穿、切割!
“寒月剑宗?!又是你!”灰袍首领惊骇欲绝,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月光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月宫仙子降临,悄然立于小院残破的墙头。正是叶清寒!她面纱依旧,手中却多了一柄通体晶莹、仿佛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长剑,剑身流淌着清冷的月华。她周身剑意勃发,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仿佛此刻,她便是这片天地的中心,是月华与寒冰的主宰!
她没有理会灰袍首领的惊叫,目光清冷地扫过战场,最后落在林枫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长剑轻抬,指向那被寒冰迟滞的灰黑雾气旋涡。
“破。”
一字吐出,如同律令。
嗡——!
她手中的冰晶长剑光华大放,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湛蓝色剑罡,撕裂夜空,无声无息地斩入了雾气旋涡的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灰黑色雾气旋涡,连同其中隐隐孕育的恐怖气息,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琉璃,瞬间凝固,然后,化作漫天晶莹的冰粉,簌簌飘落!
连同那四名邪修,也保持着惊骇欲绝的表情,被彻底冰封,生机断绝!
一剑,冰封四“元婴”!
月光清冷,映照着满院冰晶与邪修冰雕,也映照着墙头那清冷如仙的身影。
林枫收起了即将爆发的剑意,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震撼难言。他知道叶清寒很强,但没想到,强到如此地步!这恐怕已经不是普通的元婴中期实力了!
叶清寒飘然落下,收起冰晶长剑,走到林枫面前。她看了一眼被冰封的邪修,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转向林枫,语气依旧平静,却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疏离:
“林道友,看来我的提醒,你并未完全放在心上。这些‘煞魂傀’背后的存在,比你想的更危险。”
煞魂傀?林枫心中一动,这名字倒是贴切。
“多谢叶仙子再次援手。”林枫拱手,真诚道谢。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两次解围是事实。“仙子为何会……”
“我寒月剑宗修炼的‘太阴月华剑诀’,对这类阴邪煞气感应尤为敏锐。”叶清寒解释道,“方才在附近静修,感应到此处有剧烈的阴煞波动与……星辰之力爆发,便过来看看。没想到又是你。”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林枫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似乎对自己的动向,过于“巧合”地关注了。
“这些‘煞魂傀’……”林枫看向冰雕。
“并非活人,或者说,早已不是完整的活人。”叶清寒语气微冷,“他们被某种上古邪术炼制,融入了大量怨魂煞气,成为只知杀戮与掠夺的傀儡。操控他们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但很狡猾,气息隐藏得很好,我未能锁定。”
她顿了顿,看向林枫:“林道友,你似乎被很麻烦的东西盯上了。那张兽皮纸,或许比你想象的更不祥。我建议你,若无绝对把握,暂时不要深入追查星宫遗迹之事,尤其……不要去坠星海。”
又是警告。林枫能感觉到,叶清寒的警告是发自内心的,并非恐吓。
“仙子似乎对星宫遗迹和这些‘煞魂傀’颇为了解?”林枫试探道。
叶清寒沉默了一下,清冷的眼眸中似乎有复杂的光芒闪过:“寒月剑宗的传承古籍中,有一些零星的记载。星宫遗迹……牵扯到上古一场大劫,与许多不祥的存在有关。而这些‘煞魂傀’的气息,让我想起古籍中提到的,某个早已被封印的、崇拜‘混乱与毁灭之眼’的邪教。”
混乱与毁灭之眼?林枫心中剧震!这描述,与鬼哭坳祭坛上那“无瞳之眼”何其相似!
“仙子可知那邪教名称?或者……那‘眼’的更多信息?”林枫急忙追问。
叶清寒摇了摇头:“古籍残缺,语焉不详。只知那邪教早已覆灭,其崇拜的‘眼’也被打碎封印。但近来,南离洲各地时有阴煞异动,气息与古籍描述隐约相似。我奉师门之命,下山游历,也负有查探此类异动的职责。”
她看着林枫:“林道友,你身怀星辰传承,又似乎与这些邪祟产生了纠葛,处境极其危险。若信得过我,或许……我们可以交换一些信息,共同应对。”
共同应对?林枫看着叶清寒清澈而认真的眼眸,心中念头飞转。此女实力强大,背景清白(寒月剑宗风评不错),且似乎对“无瞳之眼”有所了解。与她合作,固然可能卷入寒月剑宗的因果,但也多了一个强大的盟友和信息来源。尤其是在自己目前强敌环伺、对“无瞳之眼”几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仙子两次援手,恩情铭记。”林枫最终点了点头,“关于这些邪祟,在下确实知道一些,或许能与仙子所知相互印证。”
月色下,两个因为不同原因、却同样被卷入古老阴谋与邪祟阴影中的年轻人,第一次正式开始了对话。院中的冰晶与邪修冰雕,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而他们,或许将成为揭开迷雾、对抗黑暗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