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如豆,映着“影”字令牌上扭曲的图案。
白天在坟地附近探查的尖细声音黑衣人躬身汇报:“……盯梢的兄弟确认了,靖王府的确在张罗修缮慕容氏祖坟,日子定在三天后。慕容清婉会提前一夜去守灵。”
主位上坐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连男女都辨不出,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嘶哑怪异:“守夜……哼,诱饵。她想钓出我们,或者梁王。”
“主上,那我们……”
“将计就计。”黑袍人缓缓道,“她不是想当饵吗?那就让她当。派两组人,一组混在可能出现的‘盗墓贼’或者梁王杀手里面,制造混乱,逼她亮底牌;
另一组,盯死坟地所有可能的出入路径,尤其是那些看似不可能的。慕容皓的女儿,不会只准备一条路。找到真正的取物人,跟着他们,拿‘钥匙’。”
“是!”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
乙丑日头天下午,慕容清婉就带着青鸾和几个粗使婆子,坐着马车出了城。
车上装着香烛纸钱、供品被褥,看起来真是去守夜的做派。
祖坟所在的山坳里,已经搭起了工棚,堆放了些砖石木料。
工匠们已经到位,领了工钱和晚饭,三三两两坐在棚子里闲聊,等待明日开工。
慕容清婉到了母亲坟前,亲自摆上供品,点燃香烛。青鸾和婆子们在不远处收拾临时搭起的简易棚子,准备过夜的东西。
她跪在坟前,看着墓碑上母亲的名字,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娘,”她低声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女儿不孝,要惊扰您安眠了。但爹留下的东西,我必须拿到。那些害了他,可能也害了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磕了三个头,额头顶着冰凉的土地,好一会儿才起身。
夜幕,渐渐笼罩了寂静的山坳。
工棚里的灯火次第熄灭,只剩下虫鸣和风声。
慕容清婉披着厚披风,坐在母亲坟前的草垫上,面前一堆小小的篝火驱散着夜寒。青鸾被她打发去棚子里休息了,只留了两个婆子在不远处打盹。
时间一点点过去,接近子时。
风好像突然大了一些,吹得篝火明明暗暗,四周树影幢幢,如同鬼魅。
慕容清婉耳朵微动,听到了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响动,从好几个方向传来。
她没动,只是将手拢进袖子里,握住了冰凉的匕首柄。
来了。
最先忍不住的,是斜刺里!三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荒草丛中扑出,手中刀光雪亮,直取慕容清婉!
看身手,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路子,很可能是梁王的“影煞”!
几乎同时,另一侧也窜出两人,动作更飘忽,手中不是刀,是闪着幽蓝光泽的细索,悄无声息地卷向慕容清婉的脚踝!——是“影”字头的人!
慕容清婉在刀光及体的前一瞬,猛地向后一仰,顺势翻滚,不仅避开了刀锋,也让那两道细索落空。
袖中匕首滑出,格开紧随而至的第二刀,火星四溅!
“有刺客!”她清叱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
打盹的婆子“惊醒”,发出惊恐的尖叫。工棚方向立刻有了骚动,似乎有人被惊动要过来。
刺客们攻势更急,显然想速战速决。
慕容清婉且战且退,看似惊险,步伐却始终不乱,将战团引向坟地东侧更空旷的地方。
就在刺客以为将她逼入绝境,准备合围的刹那——
西南角的老林子里,骤然响起尖锐的哨音!
数十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出,箭矢破空声密集响起,目标不是慕容清婉,而是那些刺客!
“中计了!撤!”刺客中有人嘶吼。
场面瞬间混乱。暗卫与刺客混战成一团。
慕容清婉趁乱脱出战圈,目光飞快地扫过坟地西北角——那里是事先探好的、一个被灌木掩盖的废弃盗洞,直通坟冢下方。
此刻,那里毫无动静。成了吗?
她心念急转,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其阴冷、充满恶意的视线锁定了自己。不是来自混战的双方,而是来自……母亲坟冢后方那棵高大的老槐树!
她想也没想,猛地向侧前方扑倒!
“嗤——!”
一道乌光几乎是贴着她的后背掠过,钉入她刚才站立的地面,没入土中,只留下一个嗤嗤冒着黑烟的小洞。
毒镖!
慕容清婉抬头,只见老槐树浓密的树冠里,一道瘦小的黑影如同没有骨头的大鸟,悄无声息地滑下,手中握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弯钩,直扑她面门!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刺客!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梁王或者“影”字头隐藏的高手!
慕容清婉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弯钩就要勾中她的脖颈——
“叮!”
一道雪亮的剑光,如同九天落下的惊雷,后发先至,精准地架住了那淬毒的弯钩!
萧承宇一身玄衣,如同凭空出现,挡在了慕容清婉身前。他脸色冷如寒冰,剑身一震,内力吞吐,将那瘦小黑衣人震得倒飞出去。
“你的对手,是我。”萧承宇声音不高,却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杀气。
黑衣人怪笑一声,身形如烟,再次缠斗上来,招式诡谲阴毒。
慕容清婉松了口气,知道这边暂时无忧。她看向西北角,依旧没有信号。
难道取物出了岔子?
她正心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混战边缘,一个穿着工匠粗布衣服、低着头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往山坳外溜,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个什么东西。
那人身形,不是她安排的任何一个!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第三拨人?或者,是‘影’字头真正的后手?
慕容清婉眼神一厉,想也不想,拔腿就追!袖中最后几根银针蓄势待发。
那人察觉被追,跑得更快,对地形似乎颇为熟悉,专挑难走的小路。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脱离了主战场,深入荒草丛生的山坡。
就在慕容清婉快要追上,扬手欲发针的瞬间,前面那人突然一个踉跄,似乎被什么绊倒,手中那东西脱手飞了出去,落进前面一个黑乎乎的土地庙破门里。
慕容清婉脚步一顿,警惕地看向那半塌的土地庙。庙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像张等着人自投罗网的嘴。
东西近在咫尺。
追,还是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