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婉那句话撂下，密室里静了几秒。
萧承宇把令牌“啪”一声按在桌上，站起身，走到窗边。外头天光已经泛白，但云层压得低，是个阴沉的早晨。
“婉婉，”他没回头，声音有点沉，“开棺动土，不是小事。尤其岳母的坟，多少人盯着。动静一大，就是现成的把柄。”
“我知道。”慕容清婉语气平静，“所以不能明着来。”
沈维舟搓了把脸：“暗着来也够呛。慕容家的祖坟虽说在城外，可也不是荒山野岭。
守坟的那几户人家虽然落魄了，到底姓慕容。而且，梁王的人、还有昨晚那拨鬼知道哪来的‘影’字头，说不定都盯着呢。咱们一动，他们就跟闻到腥味的苍蝇似的扑上来。”
“那就让他们扑。”慕容清婉拿起那块冰凉诡异的“影”字令牌，在指尖转了转，“扑上来，才好知道是人是鬼。”
她看向萧承宇：“夫君，我需要几个绝对可靠、手脚干净、最好还懂点风水忌讳的人。不是暗卫，暗卫身上煞气重，靠近坟地容易被察觉。要那种……看起来老实巴交，挖土砌墙修坟，样样在行的。”
萧承宇转过身，眉头皱着：“你想……以修缮祖坟的名义？”
“嗯。”慕容清婉点头，“我娘葬的是慕容家嫡系的坟区，我是她女儿，嫁出去了也是慕容家的人。
如今我‘认祖归宗’，感念母亲生恩，出钱出力请人把坟茔修葺一番，说得过去吧？挑个宜动土的日子，大张旗鼓地去，越是光明正大，有些暗地里的眼睛反而越不好凑近。”
沈维舟眼睛一亮：“这法子有点意思！咱们把人混在修缮的工匠里，趁乱动手。就算有人怀疑，没抓到现行，也只能干瞪眼。”
“没那么简单。”萧承宇走回来坐下，手指敲着桌面，“修缮队伍里混进我们的人，可以。但开棺取物，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成，而且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任何外人看出棺椁被二次动过。坟土的重叠痕迹、棺盖的钉口，都是破绽。”
慕容清婉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根粗细不一、闪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管子和钩针状的东西。
“我外祖父留下的，早年军中‘夜不收’探墓取信用的家伙什儿，专破各种棺椁机关，能最小动静开合棺盖。我改良过，更快，更不留痕。”
沈维舟拿起一根管子掂量，咂舌：“沈老将军连这都有……”
“我娘下葬时，我还小，但记得棺椁规制。”慕容清婉眼神有些飘，很快又聚焦，“是双层的‘子母椁’，外椁厚重，内棺才是存放遗体和贴身之物的地方。
玉佩若在，定在内棺。我需要两个心细手稳的人，在我引开旁人注意力时，悄无声息地开内棺取物。”
萧承宇看着她平静下蕴着孤注一掷的脸，知道劝不住。他握住她微凉的手：“人我来找。日子呢？怎么定？”
“三天后，乙丑日，宜修坟、破土。”慕容清婉早就查好了，“时间紧，对方才来不及布置得更周密。我们大张旗鼓准备起来，梁王和那‘影’字头得知消息，肯定会设法掺沙子或就近监视。这样也好，他们的注意力会被吸引到明面的修缮队伍和坟地周围。”
她反握住萧承宇的手，用力紧了紧：“真正的关键，不在白天，在头天夜里。”
沈维舟一愣：“夜里？你要提前动手？”
“不，”慕容清婉摇头，“修缮前夜，按规矩，主家要派至亲守夜，焚香告慰先人。我会去。一个人去。”
“不行！”萧承宇和沈维舟同时反对。
“太危险！”萧承宇脸色难看，“谁知道他们会布置什么在夜里等着你！”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慕容清婉眼神锐利，“我是饵。我出现在那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钉在我身上。
守夜只是个幌子，我会给他们机会——一个看起来能接近我、甚至拿下我的机会。”
她顿了顿，嘴角弯起一点冰冷的弧度：“然后，我们反过来，看看能钓出些什么。夜枭和你安排的真正动手取物的人，趁乱从另一边早就探好的、更隐蔽的路径进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沈维舟听得后背发凉，又隐隐兴奋：“这……这也太险了！万一他们不上钩，或者直接下死手……”
“他们会上的。”慕容清婉语气笃定，“梁王急于找回场子，弄清楚我到底知道多少；‘影’字头想要‘钥匙’。
我主动露出的破绽，他们舍不得不要。至于下死手……坟地空旷，但也不是无法布置。而且，我不是一个人。”
她看向萧承宇。萧承宇沉默着，下颌线绷得死紧，良久，吐出一口气：“坟地西南角有片老林子，藏百八十人没问题。东南是河道，容易设伏也容易脱身。我会安排。”
这就是同意了。
沈维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咬牙：“行！玩命是吧？算我一个！我负责带人混在工匠里，白天的戏台子，我给你搭稳了！”
计划就这么定下，密锣紧鼓地准备起来。
慕容清婉真的让人去请了京城有名的风水先生，选了日子，又找来口碑不错的工匠头子，商量修缮用料和工钱，半点不遮掩。
消息很快传开。
梁王府里，梁王摔了第三个茶杯。
“修坟？她还有心思给她那短命娘修坟？”梁王脸色阴沉，“这是幌子！肯定是想借机动她娘棺材里的东西！慕容皓那老狐狸，说不定真把关键玩意儿留给他婆娘陪葬了！”
幕僚陈先生捻着山羊胡，眼神闪烁：“王爷，她这是阳谋。我们明知是幌子，也不得不跟。白天工匠众多，我们的人不好混进去太多。倒是她说的守夜……是个机会。”
“你是说，趁她守夜，派人去……”梁王做了个手势。
“不止。”陈先生压低声音，“我们的人盯紧她，若她真有异动，或与什么人接触，立刻拿下。
若没有……那守夜之地，偏僻无人，发生点‘意外’，比如盗墓贼惊扰，世子妃不幸遇害……也是说得通的。”
梁王眼中凶光一闪：“那就安排下去！‘影煞’调一队好手，务必干净利落！还有，给那什么‘影’字头的浑水摸鱼之辈，也透点风声，让他们去搅和！”
另一边，京城某个不起眼的客栈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