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地庙黑咕隆咚,风从塌了半边的墙窟窿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怪响,像有谁在里头哭。
慕容清婉在离庙门七八步远的地方刹住脚,没往里冲。胸口微微起伏,气息却稳。她盯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右手两根手指间,已经夹住了三根浸了麻药的细针。
前头那“工匠”摔倒得太巧,东西丢进去的弧线也太准,正正落进庙门。这分明是请君入瓮。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尖利的碎石,掂了掂,手腕一抖,石头嗖地射进庙门,“啪”一声打在什么木头上,又弹开,咕噜噜滚了几下,没动静。
没埋伏?还是沉得住气?
慕容清婉眯了眯眼,忽然退后几步,从怀里摸出个小竹筒,拔开塞子,倒出点灰白色的粉末在掌心。
这是她特制的驱虫避蛇药,带着一股刺鼻的辛辣味。她扬手,将药粉朝庙门方向撒过去。
粉末飘飘扬扬,刚沾到门槛——
“嗖!嗖嗖!”
几道乌黑的短矢从庙内不同角度激射而出,钉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微微发颤。
果然有埋伏!而且听这动静,不止一人。
慕容清婉心往下沉。不是梁王的风格,梁王的人讲究一击必杀,没这么多花巧。更像是……昨晚枯井边那“影”字头的手段,阴险,擅长设套。
她不能硬闯。东西重要,但命更重要。而且,谁知道那飞进去的是不是真东西?
念头急转,她忽然扯开嗓子,朝着坟地方向尖声喊道:“有贼人!往土地庙跑了!东西被他们抢了!”
声音又急又脆,在山坳里传出去老远。
几乎是同时,土地庙里传出一声极低的、气急败坏的咒骂。
虽然压得极低,但慕容清婉耳朵尖,捕捉到了,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点南边口音。
庙里一阵窸窣,像是有人在快速移动,打算撤。
想跑?
慕容清婉不退反进,矮身疾冲,却不是冲向庙门,而是扑向侧面那个塌了大半的墙窟窿!
她动作快得像只狸猫,手掌在残垣断壁上一撑,人就已经滚了进去,落地无声,紧贴着一堵还算完好的断墙。
庙里头比外面看起来深一些,借着破屋顶漏下的稀薄天光,勉强能看见三个黑衣人正聚在神龛旁边,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个布包,正是刚才那“工匠”丢进来的形状。
三人听到她外面的喊声和里面的动静,明显有些慌,正要往庙后的小门退。
“东西留下!”慕容清婉厉喝一声,手中三根细针疾射,分取三人面门!
那三人身手不弱,仓促间挥动兵器格挡,打落两根,最后一根擦着其中一人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那人闷哼一声。
趁他们这一乱,慕容清婉已如离弦之箭窜到近前,匕首划出一道冷弧,直取拿布包那人的手腕!
那人反应极快,手腕一翻,竟用布包来挡匕首!
慕容清婉刀势不变,却在中途微妙一转,刀尖划过布包系口,轻轻一挑——
布包口子被划开,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不是什么玉佩,也不是钥匙。
是一块黑乎乎、沉甸甸的铁疙瘩,形状不规则,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慕容清婉瞳孔一缩。调虎离山?还是这本来就是个诱饵?
就在她目光被那铁疙瘩吸引的瞬间,拿布包那人左手一扬,一团白雾劈头盖脸罩了过来!
石灰粉!
慕容清婉早有防备,几乎在他扬手的同时就闭气后仰,袖口遮面,同时足尖勾起地上那铁疙瘩,用力踢向旁边另一个正要扑上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猝不及防,被铁疙瘩砸中胸口,痛呼一声,动作一滞。
慕容清婉已借势翻滚,避开白雾范围,眼角余光瞥见第三个人已经冲到了后门边。
想跑?一个都别想走!
她顺手抄起神龛上缺了半个脑袋的土地爷泥像,朝着后门那人后背狠狠砸去!
“砰!”
泥像碎裂,那人被砸得向前扑倒。
几乎在同一时刻,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是萧承宇安排的人听到喊声赶过来了!
庙内三人见大势已去,对视一眼,眼中闪过狠色。其中一人猛地将手中一个小圆球砸在地上!
“噗——”浓烈的黑烟瞬间爆开,带着刺鼻的硫磺和腥臭味,迅速充斥整个破庙,隔绝视线,也呛得人睁不开眼咳嗽不止。
慕容清婉屏住呼吸,凭着记忆朝后门方向扑去,匕首挥出,却砍了个空。只听到几声杂乱的脚步迅速远去。
等黑烟稍散,外面的人冲进来,破庙里除了满地狼藉和那碎了的泥像,就只剩下那块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黑铁疙瘩。
三个黑衣人,连同那个最初假扮工匠的,全都不见了踪影。
“小姐!”青鸾脸色发白地冲进来,拉住慕容清婉上下看,“您没事吧?伤着没有?”
“没事。”慕容清婉摆手,弯腰捡起那块铁疙瘩。入手冰凉沉重,表面粗糙,像是随便从哪个铁匠铺捡的边角料。
她掂了掂,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铁腥味,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闻不出的异香。
“他们费这么大劲,就为了丢这么个玩意儿?”沈维舟也跟了进来,眉头拧成疙瘩,“逗我们玩呢?”
慕容清婉没说话,走到后门,看着外面延伸到黑暗里的杂乱脚印。对方跑得很仓促,但方向明确,是朝着山坳另一头更茂密的林子。
“东西没拿到。”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他们也没想在这里跟我死磕。目的就是把我引开,拖住。”
“调虎离山?”萧承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提剑走进来,衣角沾了点血迹,脸色冷肃,“我那边解决了两个,跑了一个。不是梁王的人,路数很怪。坟地那边怎么样?”
慕容清婉心一紧,看向萧承宇。
萧承宇对上她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我过来前,夜枭发了信号,他们那边……得手了,但情况有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