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秘密会面的确凿证据与西夏牵涉其中的情报,如同一份沉甸甸的战书,摆在了北伐联军高层面前。应对之策,必须兼顾军事威慑与外交斡旋,刚柔并济,方能在这多方博弈的棋局中争取主动。
一、军事施压:张荣的“热灶”
张荣得到我的明确授权后,如同出闸猛虎,将灵丘以北、废弃军寨周边区域变成了一个持续不断的“热灶”。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巡逻封锁和零星袭扰,而是开始了一系列更具攻击性和迷惑性的军事行动。
首先,他命令灵丘守军大张旗鼓地进行“换防”和“增兵”。白日里,大队步卒旌旗招展,尘土飞扬,从灵丘北门开出,做出向北部山区增兵的姿态;夜间,又悄悄将部分人马从其他城门运回,造成兵力源源不断的假象。同时,他派出多支骑兵小队,携带号角、战鼓,在废弃军寨四周的山岭间日夜鼓噪,虚张声势,搅得寨内敌军寝食难安。
其次,他组织了几次规模更大、针对性更强的袭扰。不再局限于夜间火箭偷袭,而是选择在白昼,以精锐骑兵快速突击敌军外出放牧或取水的小队,力求全歼,并故意放走一两个伤兵回去报信,渲染联军即将大举进攻的恐怖气氛。他甚至派人伪装成从更北方逃来的部落牧民,“无意中”将“南军集结数万,欲一举荡平北疆”的谣言散播到废弃军寨附近。
最狠的一招,是张荣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秘密派遣工兵和善于攀爬的士卒,在废弃军寨赖以取水的一条主要溪流上游,悄悄构筑了一道简易的临时水坝,并囤积了大量污物和毒草(非致命,但令人畜不适)。在一个深夜突然掘开水坝,污浊的泥水裹挟着杂物顺流而下,直接冲入军寨内的水源地,虽然未造成严重伤亡,却让寨内人马数日用水困难,士气大受影响。
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驻扎在废弃军寨的蒙古骑兵统领豁尔赤压力巨大。他派出游骑试图反击,却往往落入张荣预设的埋伏圈,损兵折将。想要固守,却又被日夜骚扰,水源被污,军心浮动。他连续派出数批信使,向西北方向(札木合大营和可能存在的西夏联络点)告急求援,但回音杳然。
张荣的军事施压,成功地将这两千蒙古骑兵牢牢钉在了废弃军寨,使其无法从容探路,更不敢轻易南下。同时,也将北伐联军“不惜一战、且有实力一战”的强硬姿态,清晰地传递给了札木合和幕后可能存在的西夏势力。
二、外交斡旋:萧让的西行
燕京方面的反应极为迅速。卢俊义与朱武完全同意我的分析与对策,并立刻决定采纳我的推荐,派遣“圣手书生”萧让作为北伐联军的正式使者,前往西夏兴庆府。
萧让,原梁山头领,虽非以武艺见长,但饱读诗书,精通礼仪,更兼心思缜密,口才便给,早年曾游历四方,见识广博。在梁山接受招安、后又随军北伐的过程中,他多次承担文书、交涉等职责,表现稳健,深得卢俊义信任。
临行前,卢俊义在燕京亲自召见萧让,朱武亦在场。卢俊义将北伐联军“河北河东宣抚使、燕云路经略安抚制置大使”的关防印信副本(非正印,但足以代表其意志)交予萧让,并授予他“便宜行事”之权。朱武则详细交代了交涉要点、底线以及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及应对策略。
萧让的使团规模不大,但规格不低。除他本人外,另有副使两人:一位是原宋廷礼部出身、熟悉各国礼仪的降官;另一位则是从蔚州调派的、通晓党项语和草原事务的回鹘人阿里(化名)。护卫由燕京行营精选的五十名悍卒担任,皆着精甲,配良马,仪容严整。携带的礼物除常规的丝绸、瓷器、茶叶外,还有部分从金军手中缴获的、产自西域的珍宝,以及卢俊义以个人名义赠予西夏国主的珍本古籍。
萧让的使命非常明确:
1. 递交正式抗议文书: 以确凿证据,严正抗议西夏部分贵族(点名鬼名讹庞)与北疆叛逆札木合残部秘密勾结,危害幽燕安全,要求西夏朝廷立刻彻查并制止此类行为,惩处相关责任人,并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2. 阐明立场,划清底线: 明确告知西夏,北伐联军收复幽燕,志在光复河山,保境安民,无意与西夏为敌,愿与西夏和平共处,发展边贸。但若西夏方面继续纵容甚至支持敌对势力侵扰幽燕,联军将不得不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包括军事行动,以维护边境安宁,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由西夏承担。
3. 试探合作可能: 在表达强硬立场的同时,也可适当释放善意,提及未来在边境互市、共同打击马匪流寇、乃至在对待金国残余势力等问题上,存在合作空间。但合作的前提是西夏必须首先停止一切损害联军利益的行为。
4. 探查内情: 利用此行机会,尽可能接触西夏朝中不同派系的人物,了解其国内对幽燕局势、对金国、对蒙古部落的真实态度,尤其是国王李乾顺(西夏崇宗)及其核心大臣的看法。
萧让使团自燕京出发,取道蔚州,在我的安排下,又增加了两名熟悉西北道路和情况的向导,然后西行,经朔州(此时由梁兴红巾军控制部分区域)、过黄河,正式进入西夏境内。
使团的行踪并未保密,而是大张旗鼓,高举使节旗帜,沿途通报关隘。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北伐联军行事光明磊落,有礼有节,但同时也不惧将问题摆上台面。
三、西夏的反应与内部波澜
萧让使团尚未抵达兴庆府,北伐联军通过张荣的军事行动和萧让的外交出访所传递出的双重信号,已然在西夏国内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首先是边境军情。静塞军司关于“东北黑水城方向出现不明南军活动,疑似幽燕武松所部前出施压”的报告,以及豁尔赤不断传来的求援急报,通过边将系统迅速呈递到西夏枢密院和国主面前。北伐联军在幽燕的赫赫兵威,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入西夏,如今其兵锋直指河套东北门户,不能不令西夏朝廷感到紧张。
紧接着,便是萧让使团正式入境并递交国书的消息。国书中措辞严厉,证据具体(虽未公开全部,但提及黑水城会面、鬼名讹庞等关键词),直指西夏贵族勾结外敌,这无异于在外交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西夏朝廷内部,本就对如何处理与北伐联军、金国残余以及北方蒙古部落的关系存在争议,此刻更是争论不休。
· 以鬼名讹庞及其盟友为代表的“务实派”(或称“投机派”): 主张利用各方矛盾,从中渔利。与札木合接触,本意或是想以较低代价获得优质战马皮毛,或是想利用札木合牵制北伐联军,为西夏在边境谈判或未来可能的冲突中增加筹码。他们没料到北伐联军反应如此迅速强硬,且掌握了确切证据。此刻面临指责,鬼名讹庞等人自然是极力辩解、推诿,甚至反咬一口,称北伐联军无端指责,意在挑衅,应强硬以对。
· 以部分宗室和老臣为代表的“稳妥派”: 认为西夏国小力弱,不宜同时开罪宋(北伐联军)、金、蒙任何一方。主张谨慎行事,避免卷入中原纷争。对于北伐联军的抗议,主张调查澄清,必要时可以牺牲鬼名讹庞等个别人物以平息事端,恢复与幽燕的和平关系,毕竟稳定的边贸对西夏更为重要。
· 还有少数激进的“鹰派”: 则认为这是北伐联军虚张声势,西夏应联合札木合甚至大同的宗翰,共同对抗“南蛮”的扩张,甚至趁机夺取河套东部或陕西部分土地。
国主李乾顺年事渐高,但并非昏庸之主。他深知国家处境艰难,需要平衡各方利益,维护统治稳定。北伐联军的军事压力和外交抗议,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一方面,他不能轻易屈服于“南军”的压力,损害国威和部分贵族的利益;另一方面,他也绝不愿为了一个败逃的蒙古部落首领,与刚刚取得幽燕大捷、兵锋正盛的北伐联军彻底闹翻,影响至关重要的边境贸易和国家安全。
因此,当萧让使团抵达兴庆府时,受到的接待规格颇高,但气氛却微妙而紧张。西夏方面以礼相待,安排馆驿,却并未立刻安排国主接见,而是由枢密院、中书省等部门的官员先与萧让进行前期接触和磋商,实为试探虚实,了解联军底线,也为内部统一意见争取时间。
四、燕京与蔚州的策应
萧让在西夏交涉的同时,燕京的卢俊义与朱武,以及坐镇蔚州的我,也在进行着相应的策应与配合。
卢俊义以“幽国公、河北河东宣抚使”的名义,再次向南宋朝廷上表,详细陈述了北疆局势的复杂性,点明西夏部分势力与叛逆勾结的危害,强调联军为保境安民所采取的“必要防卫与交涉措施”,并请求朝廷“明察”,给予“道义支持”。此举既是向朝廷报备,争取理解,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借助朝廷的威势,给西夏施加额外压力。
朱武则通过秘密渠道,指示仍在西夏活动的乐和,设法接触西夏朝中“稳妥派”人物,传达联军愿意和平解决争端的诚意,并暗示若西夏能妥善处理此事,未来边贸利益可期。同时,继续搜集鬼名讹庞等人与草原部落交易、乃至可能存在的其他不法行为的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我则在蔚州,一方面命令张荣保持对废弃军寨的高压态势,但暂停更具挑衅性的行动(如污染水源),转为严密围困和持续心理战,给西夏方面留下“联军随时可以动手,但目前保持克制”的印象。另一方面,我加紧整训西山各军,囤积物资,做出随时可以应对更大规模冲突的准备,并向燕京请求,将原定增援的两千五百步卒尽快全部调至蔚州待命。
刚柔并济,文武双管。
军事上如弓弦紧绷,箭在弦上;外交上如履薄冰,据理力争。
北伐联军正试图以这种复合型策略,破解由札木合与西夏勾连引发的北疆危局。
一切,都取决于兴庆府内,萧让与西夏君臣的博弈结果,以及西夏国主李乾顺最终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