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怔。
帐外的风,依旧在轻轻地吹拂,烛火跳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了米白的窗纱上,缠绵得难分难解。
李沉舟垂眸看向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眼底渐渐漫开了层层涟漪——这还是君素第一次主动贴近他。她露出的指尖微凉绵软,指腹贴着自己的皮肤,连带着他手掌的暖意,都似要顺着那点相触的地方,丝丝缕缕流淌进心底。
他喉结情不自禁地动了动,目光落在她脸上,温声询问:“怎么了?”
君素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想要缩回手,却被他反手按住。他的掌心热腾腾的,似要将她整个人捂化。她挣了一下,没挣开,就索性停了动作,垂着眼帘,看着两人交叠的手。
“没什么。”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涩,“就是……不用再渡内力了,我已经好多了。”
李沉舟没应声,只抬眼看着她。她的睫毛很长,垂着的时候,像两把小扇子。
他看了半晌,指尖柔柔地蹭了蹭她的手背:“那就再歇会儿,我陪着你。”
君素侧过头,看向窗外。
月光透过窗棂,洒了一地银辉,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屏风那头,还搁着他未处理完的公务……
李沉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眨眼间敛去眸底的异色:“在想什么?”
君素抿唇,迟疑着开口:“公子,此间夜已深,寒露重,早些忙完便去休息吧。”
“等你睡着,我就去。”李沉舟将她的手掖回被子里,又运起内力替她暖着身子,唇角始终挂着温柔缱绻的笑意。
知道拗不过他,君素只好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还有那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让她本能的贪恋这份舒适,加之确实虚弱,她竟真的很快沉入梦乡。
待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李沉舟才缓缓撤回内力,却没有立刻起身。他坐在床沿,就着窗外漏进的月光与残余烛光,静静凝视她沉睡的容颜。褪去清醒时刻意维持的柔顺与疏离,此刻的她眉眼舒展,安宁而美好。
他指尖虚虚拢了拢,仿佛还在回味她方才主动相碰时的微凉柔软。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身负重任,权力帮也才初初步上正轨,此刻更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他的前路注定荆棘密布,血雨腥风。君素这般柔弱如晨露的女子,本就不该被卷进他的世界。
理智上,他明白自己应该在她伤愈后送她离开,去一个安稳的地方,远离所有纷争。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可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心口便像被什么攥紧,憋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放她走?让她独自面对难以预料的未来?
万一她再迷路、再受伤、再遇到溪边那般心怀不轨的歹人……光是想象她无助落泪的模样,一股暴戾的烦躁感便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更遑论,心底那日益滋长、再也无法忽视的占有欲。哪怕眼下时机不好,但他还是想看着她,想护着她,想让她永远留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
矛盾的思绪反复撕扯。
最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放手。在他尚有力量庇护她的时候,在他还能看到她笑容的时候。
他起身,轻手轻脚走回屏风后的书案前。
烛火重新拨亮,摊开的密函上列着几处可供权力帮设立总舵的地点。他逐一扫过,最终朱笔在其中一处,画下了一个鲜红的圈。
舟山郡绝峰之巅。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视野开阔……更重要的是,足够隐蔽。
又过了些时日,君素掌心的伤痕彻底愈合。
血痂完全剥落,新生的皮肉泛着娇嫩的粉色,摸上去细腻光滑,仿佛一戳就破。
这日阳光晴好,李沉舟特意早些处理完事务,来到她房中。
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罐,打开后,清新的草木香气弥漫开来,乳白色的膏体莹润细腻。
“手伸出来。”他在她对面坐下,语气自然。
君素依言伸出双手。
李沉舟用指尖沾了些药膏,垂眸专注地涂抹在她的掌心、手背,连纤细的指节和指甲边缘都照顾到。他动作很轻,指腹带着薄茧,摩挲过娇嫩的新肉时,带来些微酥麻的触感。
“这是莫非冤特意调制的润肌膏,能养护肌肤,你的手才愈合,需得仔细护着。”他一边涂抹,一边低声解释,呼吸轻轻拂过她的手腕。
君素安静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神情是一贯的温柔认真。膏体沁凉,被他指尖的温度化开,慢慢渗入皮肤,舒服得很。
涂好药膏,李沉舟又从旁边取过一个扁平的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副手套。材质极薄,近乎透明,被阳光这么一晃,泛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
“这是天蚕丝织的。”他将手套轻轻取出,托起她的手小心戴上,“质地柔软坚韧,寻常刀剑难伤,不会磨伤肌肤,也不妨碍手指活动。日后触碰粗糙之物,或是天气转凉,都能戴着。”
天蚕丝触感柔润滑腻,贴合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细细感知又确实是多了一层保护。君素轻轻屈伸手指,手套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毫无滞涩。
“公子,这……很贵重吧。”她抬眼看他,眸中映着窗外的光,清澈见底。
李沉舟却只是淡淡一笑,替她理了理手套边缘:“不过是一件小玩意儿,于你有用就好。”他顿了顿,看着她被天蚕丝包裹的纤细手指,眼神柔软,“喜欢吗?”
君素点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光滑的丝面,心头因欺骗而生的愧疚,又如水底暗礁悄然浮现。他这般细致周到,连她这双曾专掏人心肺的手都考虑的如此全面,可她呢?
连一个真实的姓名都未敢给予。
“公子近来……似乎很忙?”她岔开话题,也确实发现他近日外出较之前频繁许多,即便在小院,也多是处理事务至深夜。
虽然他从未回避过她,但是她自觉知道太多不是一件好事,是以哪怕那些送来地信笺就放在她的话本旁边,她也未曾动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