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平稳上行，金属墙壁映出桑宁略显紧绷的面容。
她刻意站在离王建明和李薇稍远的位置，目光低垂，盯着手中那张写着“2018”的房卡。
“叮”一声，20楼到了。
“桑宁，你的房间。”李薇率先走出电梯，语气冷淡地指了个方向，“我和王总先上去放行李。二十分钟，别迟到。”
她特意强调了时间，目光在桑宁脸上扫过，尤其在王建明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勾起讽意。
“好的，李总监。”桑宁应声，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一道属于李薇，锐利而挑剔；另一道……来自尚未关闭的电梯门内，温和却如影随形。
刷开2018的房门，是一间标准的商务单人间。
装修精致，视野开阔，但桑宁无心欣赏。
她反手锁好门，又下意识地检查了门锁链和猫眼，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第一时间找出充电线，给早已关机的手机插上电源。
屏幕亮起，显示充电图标的瞬间，她立刻开机。
信号刚恢复，一连串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就涌了进来，几乎全都是阿文的。
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在哪？速回复。】
桑宁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指尖飞快地回复：【临时出差，刚到b市。君悦酒店2018。手机刚充上电。】
她言简意赅地把路上和入住的情况说了一下。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同时，阿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宁宁。”听筒里传来他低沉而略显紧绷的声音，背景音很安静，似乎也在某个封闭空间，
“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保持手机畅通，把定位一直开着。房间门锁好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桑宁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向楼下繁华却陌生的街景，“下午有个商务会谈，晚上对方有接风宴。”
“别落单，尤其是晚上。”阿文的声音严肃，“宴会上的东西都要小心，不可以像上次那样喝醉，不然饶不了你。随时告诉我你的位置和情况。”
“我会的。”听着阿文条理清晰的叮嘱，桑宁心中暖了不少。
“还有，”阿文咬牙切齿，“离那个王建明远点。他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桑宁脸颊微热，想起车上那个意外的依靠，更觉窘迫：“我会注意的。”
挂了电话，桑宁看着手机屏幕上阿文的头像，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太多时间整理思绪，匆匆检查了一下带来的资料和笔记本电脑，补了下妆，看着镜中那个努力维持镇定的自己，定了定神，拉开门走了出去。
二楼中餐厅的包厢里，王建明和李薇已经到了。
王建明换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羊绒衫，外搭休闲西装外套，少了些办公室的严肃，多了几分儒雅随和。
李薇则是一身利落的裙装，正拿着菜单轻声询问王建明的意见。
“桑宁来了，坐。”王建明抬眼看到她，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位置。
那个位置，既不贴近王建明，又离李薇稍远，看似随意，却让桑宁不得不从他身后绕过才能入座。
她脚步微顿，还是依言坐下，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看看想吃点什么，出差辛苦，不用太拘束。”王建明将菜单推到她面前，态度十分温和。
“谢谢王总，我都可以，您和李总监点就好。”桑宁将菜单轻轻推回。
李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客气，报了几道精致的菜名，显然对王建明的口味很熟悉。
午餐在一种表面平和、内里微妙的气氛中进行。
王建明主要和李薇谈论下午会议的一些策略，偶尔会问桑宁一两句关于数据细节的问题，态度专业而自然。
李薇则扮演着干练副手的角色，对桑宁的应答不置可否，眼神却带着审视。
桑宁谨言慎行，回答问题时思路清晰，数据准确，让人挑不出错处。
她吃得不多，没什么胃口。
午餐快结束时，王建明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起身，对两人示意：“我接个电话，你们慢慢吃。”
他拿着手机走出了包厢，包厢门轻轻合上。
只剩下桑宁和李薇两人。
李薇放下筷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转向桑宁，不再是之前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淡，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探究和讥诮。
“桑宁，王总对你，还真是照顾有加啊。”
李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单独开房，怕我打扰你休息？还是……怕我不方便？”
桑宁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平静地回视李薇：“李总监说笑了，王总只是体恤下属，希望我能更好地完成工作。”
“是吗？”李薇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大家都是女人，有些事，心照不宣。王总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呢，年轻，漂亮，有点小聪明，确实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本钱。”
她的话带着刺，桑宁的脸色冷了下来：“李总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和王总只有上下级的工作关系。”
“工作关系？”李薇嘴角的讥诮更深，“那你脖子上那些是什么？还有你的嘴……小姑娘，玩火可以，但要看清是在谁的地盘上玩。王总对你特别，未必是好事。他那个层面的人，心思不是你能猜的。别到时候，工作没做出什么，反倒惹一身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更是将桑宁置于一个被臆测的、不光彩的位置。
桑宁搁下汤匙，瓷器和骨碟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直视李薇，眼神清亮而坚定：“李总监，我的私事与工作无关。至于王总如何安排，是领导的考量。我只需要做好分内的工作。如果李总监对我的工作能力或态度有疑问，可以直说。其他的无端猜测和暗示，既无根据，也无必要。”
“我还有资料要准备，如果李总监没有其他工作指示，我想先回房了。”
她说完，不卑不亢地站起身。
李薇没料到桑宁会如此直接地顶回来，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她盯着桑宁，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过恼怒和一丝更深的忌惮。
眼前的桑宁，似乎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好拿捏。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王建明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气氛的僵硬，目光在桑宁和李薇之间转了一圈，面上笑容不变：“怎么，聊完了？”
“正要跟王总说呢，”李薇瞬间换上了一副无奈又略带责备的表情，
“桑宁急着回房准备资料，连饭都没心思吃了。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体和团队协作嘛。”
她三言两语，就把桑宁塑造成了急于表现、不合群的形象。
桑宁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道：“王总，下午会议涉及的数据比较多，我想再核对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如果您和李总监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去准备。”
王建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温和道：“工作认真是好事，但饭也要吃好。去吧，下午会议好好表现。”
“谢谢王总。”桑宁不再看李薇，转身离开了包厢。
门在身后关上。桑宁快步走向电梯，手心微微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