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市，天香楼。
作为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天香楼永远是人声鼎沸、宾客盈门。三层木楼雕梁画栋，门口两尊石狮威风凛凛，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将“天香楼”三个鎏金大字映照得格外醒目。
一楼大堂里，说书先生正在讲述最新的江湖传闻：
“……话说那陆鸣陆盟主，三日前在黑水镇大破万魂宗妖人，救下一镇百姓！诸位可知那妖人是谁？正是百年前凶名赫赫的‘阴骨老人’！这老魔头炼尸控魂，曾一夜屠三村，饮血啖肉……”
台下听众屏息凝神，有人忍不住问：“那陆盟主如何破的这老魔？”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嘿，这就是精彩之处了！只见陆盟主祭出一件金光闪闪的法宝，名曰‘破邪令’，一照之下，万魂溃散，骨魔崩解！那阴骨老人当场毙命，黑水镇八千百姓得救！”
“好！”
“陆盟主威武！”
大堂里爆发出喝彩声。但角落里，几个锦衣华服的客人却面色阴沉，互相对视一眼，悄悄起身离去。
二楼雅间“听雨轩”内，陆鸣正透过窗缝观察这一幕。
他依旧保持着易容后的中年汉子模样，坐在他对面的是天香楼老板娘柳如烟。这女子今日换了身水蓝色长裙，发髻高挽，少了几分风尘气，多了几分干练。
“刚才离去的三人，是‘皇城司’的密探。”柳如烟低声道，“他们每隔三天就来一次，专听江湖人议论盟主。看这情形，盟主在黑水镇的事已经传开了。”
“传开也好。”陆鸣淡淡道，“姬轩辕越是想封锁消息，越说明他心虚。民心向背，不是几道禁令能改变的。”
“可是盟主，”柳如烟担忧道，“皇城司已经盯上天香楼了。虽然我这儿有隔绝阵法，但难保他们不会起疑心。你们住在这里，终究不安全。”
“无妨。”陆鸣摇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皇城司就算怀疑，也不敢轻易搜查天香楼——你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他们得罪不起。”
这话不假。天香楼能在京城立足数十年，背后自然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朝中不少大臣都是这里的常客，甚至几位皇子也偶尔微服前来。皇城司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绝不敢轻举妄动。
“石大哥他们安顿好了？”陆鸣问。
“都安排在后院独栋小楼里。”柳如烟点头，“按盟主吩咐，我对外说他们是江南来的商队，因货物被扣留在码头，暂时借住几日。这理由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
“很好。”陆鸣赞许道，“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们要在此静心准备。柳老板，你继续收集情报，重点是三位老祖的行踪、皇城大阵的薄弱点、还有姬轩辕与暗渊接触的频率。”
“明白。”柳如烟应道，犹豫了一下，“盟主，还有一事……昨夜宫里有消息传出，说姬轩辕又进了祖地，这次待了整整六个时辰才出来。出来时，他周身的魔气浓郁到连普通太监都能感觉到，有宫女不小心靠近，当场就被魔气侵蚀，神志错乱……”
陆鸣眼神一凛：“那宫女后来如何？”
“被秘密处决了。”柳如烟声音低沉，“尸体烧成灰烬，说是暴病而亡。但我的人亲眼看见，那灰烬是黑色的，还散发着腐臭。”
“暗渊侵蚀已经这么深了……”陆鸣沉吟，“姬轩辕这是在玩火自焚。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或许是好事——他入魔越深，理智就越少，犯错的可能性就越大。”
“可是盟主，若他完全被暗渊控制，会不会……”
“不会。”陆鸣肯定道，“姬轩辕心高气傲，绝不甘心沦为傀儡。他与暗渊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想借暗渊之力突破化神，暗渊想借他之手脱困。这种关系最是脆弱，关键时刻必生变故。”
柳如烟若有所思。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叩门声，三长两短。
“进来。”柳如烟道。
门开了，韩夜闪身而入。他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但眼神中透着几分凝重。
“盟主，有情况。”韩夜低声道，“我刚刚在城西‘黑市’打探消息，听到一个传闻——三日后，城北‘百草堂’有一场秘密拍卖会，压轴物品是……‘星辰秘境’的残图。”
“星辰秘境？”陆鸣瞳孔微缩。
星辰秘境，传说中上古星辰宗留下的遗迹，里面藏有星辰之道的至高传承。三千年前星耀尊者就是从秘境中走出，横扫天下。秘境每三百年开启一次，每次出现都会引起腥风血雨。
而这次，距离上一次开启正好三百年。
“消息可靠吗？”陆鸣问。
“八九不离十。”韩夜道，“我在黑市遇到几个常年在秘境周边活动的‘寻宝人’，他们言之凿凿，说残图是从一个古墓中挖出的，经过多方鉴定确是真品。现在京城各大势力都已经暗中行动，准备竞拍。”
陆鸣站起身，在雅间内踱步。
星辰秘境对他意义重大。他虽有星辰圣体，但毕竟修炼时间太短，对星辰之道的理解还很浅薄。若能进入秘境，获得上古传承，实力必将突飞猛进。更重要的是——秘境中可能有克制暗渊的方法。
星耀尊者当年封印暗渊魔主，用的就是星辰之力。若能在秘境中找到相关记载或法器，对付姬轩辕就多了一分把握。
“拍卖会什么时候？地点具体在哪？”陆鸣问。
“三日后子时，城北百草堂地下密室。”韩夜道，“入场需要邀请函，我已经弄到一张。”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卡片，正面印着一株草药图案，背面是复杂的符文。
“只有一张？”柳如烟皱眉。
“拍卖会规格极高，邀请函数量有限。”韩夜解释，“我这还是从一个贪财的中间人手里高价买的。据说每张邀请函可以带两个随从，但随从不能参与竞拍。”
陆鸣接过邀请函，入手冰凉，材质特殊，隐隐有法力波动，确实是真品。
“我去。”他做出决定。
“太危险了。”柳如烟立即反对，“百草堂背后是‘药王谷’，药王谷与皇室关系密切。这场拍卖会很可能是个陷阱，专为引盟主现身！”
“我知道。”陆鸣平静道，“但星辰秘境对我太重要了，值得冒这个险。况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姬轩辕若真想设陷阱，反而不会选在这种敏感时期。三日后就是‘祭天大典’，按照惯例，皇帝要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准备祭天。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有大动作。”
祭天大典，是大周皇朝最重要的典礼之一，每年冬至举行，皇帝要亲自登上承天台，祭告天地，祈求国泰民安。今年的祭天大典格外特殊——因为下月十五，陆鸣就要在同一个地方挑战皇帝。
姬轩辕为了彰显“天命所归”，一定会把祭天大典办得隆重无比，绝不会允许出任何差错。
“这倒是。”柳如烟想了想，“祭天大典期间，京城戒备会格外森严，但注意力都在皇城和承天台。城北那边反而可能松懈。”
“所以这是最好的机会。”陆鸣道，“韩夜，你随我去。石大哥和厉门主目标太大，留在天香楼。凤翎的火儿需要静养，也不宜外出。”
“那我呢？”柳如烟问。
“你坐镇天香楼，负责接应。”陆鸣吩咐，“另外，想办法查清楚百草堂拍卖会的底细——邀请函都发给了哪些人，拍卖品有哪些，药王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是。”柳如烟应道。
接下来的三天，天香楼后院小楼里异常安静。
石大海和厉狂刀在陆鸣指导下刻苦修炼。石大海服用地元丹后，《撼山诀》终于突破到第九层，一锤砸下，地面震颤，威力大增。厉狂刀参悟改良版“断岳”刀法，刀意更加凝练，一刀挥出，隐有开山裂石之势。
凤翎修炼“涅盘心法”，凤凰真火的持续时间延长了一倍，消耗减少三成。火儿的伤势也基本痊愈，羽毛重新焕发光泽，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陆鸣则闭门不出，全力调息。炼制星渊飞舟的消耗还未完全恢复，他需要以最佳状态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第三天黄昏，陆鸣结束调息，睁开双眼。
星辰之力在体内奔腾如江河，比三天前更加精纯浑厚。星凰圣甲的损耗也恢复了七成，虽然还不能长时间燃烧本源，但应付一般战斗绰绰有余。
“是时候了。”他起身换上一身黑色劲装，外面罩了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
韩夜已经在门外等候，同样是一身黑衣，腰间佩剑，神色冷峻。
“盟主，都准备好了。”韩夜低声道。
“出发。”
两人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院的密道离开。这是柳如烟早年修建的逃生通道，直通天香楼两条街外的一处民居。
夜色中的京城依旧繁华。虽然已近子时，但主街上依旧灯火通明，酒馆茶楼里传出欢声笑语。祭天大典将至，各地官员、使节陆续抵京，给京城带来了异样的热闹。
陆鸣和韩夜混在人群中，向城北走去。
百草堂位于城北的“药材街”，这条街白天是药材集市，晚上则安静得出奇。街道两旁都是老字号药铺，门前挂着写有店名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
百草堂是其中最大的一家，占地三进，前店后厂，后面还有座独立的小院。此刻店铺已经打烊，门板紧闭，只有门缝里透出微弱光亮。
韩夜上前，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七下。
门开了条缝，一个伙计探出头，打量二人：“二位是？”
韩夜亮出黑色邀请函。
伙计接过仔细查验，又看了看陆鸣：“这位是？”
“我的随从。”韩夜淡淡道。
“请进。”伙计让开身位。
两人走进百草堂。店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货架上摆满各种药材，有些甚至散发着淡淡灵光。穿过前店，来到后院，伙计在一口枯井旁停下，转动井沿上的机关。
“咔咔咔——”
枯井底部侧壁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
“二位请，顺着石阶走到底就是。”伙计说完便退到一旁。
陆鸣和韩夜对视一眼，拾级而下。
石阶很长，蜿蜒向下至少三十丈。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发光晶石，提供微弱照明。越往下走，空气越阴冷，药香中开始混杂着其他气息——血腥味、霉味，还有淡淡的魔气。
“果然有问题。”陆鸣传音道。
“要退吗？”韩夜问。
“既来之，则安之。”陆鸣摇头，“看看他们到底要什么把戏。”
终于走到底部，面前是一扇厚重的石门。门上有两个凹槽，形状与邀请函吻合。
韩夜将邀请函放入凹槽，石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灯火通明，足以容纳数百人。此刻已经来了七八十人，分坐在十几张圆桌旁，彼此低声交谈，气氛诡异。
陆鸣扫视全场，心中微凛。
这些人个个气息不弱，最差的也是金丹初期，还有几个连他都看不透深浅，很可能是元婴期。他们穿着各异，有江湖客打扮，有宗门服饰，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官服——虽然掩盖了标志，但那种官场气息掩饰不住。
“看来今晚拍拍卖会，分量不轻啊。”陆鸣传音道。
两人找了张角落的空桌坐下，立刻有侍女奉上茶点。茶是上等的灵茶，点心也蕴含灵气，手笔不小。
“诸位贵宾，欢迎光临百草堂地下拍卖会。”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自前方的高台。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青色长袍，胸前绣着一株金色草药——药王谷的标志。
“老夫药千草，药王谷外门长老，今晚的拍卖由老夫主持。”老者微笑拱手，“规矩大家都懂，价高者得，现金交易，不得赊欠。拍卖结束后，本堂提供安全离开的通道，但离开后发生任何事，本堂概不负责。”
很直白的规矩，也很现实。
“闲话少说，第一件拍品——”药千草一挥手，侍女捧上一个玉盒。
打开玉盒，里面是一株通体血红的灵芝，散发出浓郁的血气。
“千年血灵芝，生于万人坑中，吸食精血生长，是炼制‘血魂丹’的主材。起拍价，十万灵石。”
“十一万！”
“十二万！”
竞价声此起彼伏。血灵芝虽然邪门，但功效确实惊人，尤其对修炼魔功或急需突破瓶颈的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最终，血灵芝以十八万灵石成交，被一个黑袍人拍走。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也都是珍稀药材或丹药，成交价都在十万灵石以上。陆鸣冷眼旁观，没有参与竞拍——这些东西虽好，但对他用处不大。
拍卖会进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压轴环节。
药千草神色郑重起来，亲自从台下捧出一个紫檀木盒。木盒表面刻满符文，显然有重重禁制。
“诸位，接下来的这件拍品，想必大家已经期待已久。”他缓缓打开木盒。
里面是一张残破的兽皮地图，颜色灰黄，边缘焦黑，仿佛经历过焚烧。但地图表面隐隐有星光流转，那些星光组成复杂的图案，玄奥难懂。
“星辰秘境残图，经本谷三位太上长老鉴定，确为真品。此图记录了秘境‘七星殿’的进入方法和部分机关布局，若能集齐其他残图，或可找到秘境核心。”
药千草顿了顿：“起拍价，一百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万。”
地下空间一片寂静。
一百万灵石，足够买下一座小城。就算在场都是身家丰厚之辈，这个价格也足以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但沉默只持续了数息。
“一百一十万。”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来自最前排的黑袍人。
“一百二十万。”另一个方向，一个蒙面女子开口。
“一百三十万。”
“一百五十万！”
价格迅速攀升，很快就突破了两百万。参与竞拍的只剩下五人，除了黑袍人和蒙面女子，还有一个锦衣胖子、一个独眼老道，以及一个始终笼罩在雾气中的神秘人。
陆鸣没有出声，他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