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浦东国际机场的贵宾通道里，李特压低了帽檐，快步穿过那些举着手机、眼神发亮的人群缝隙。李雪走在他侧前方半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像秒针一样精确，手里的包鼓囊囊的，不用猜也知道塞满了这次回国要啃的“硬骨头”——项目建议书、财务模型、还有厚得能当砖头使的政策汇编。
“直接去自贸区管委会，”李雪拉开车门，没等李特坐稳就吩咐司机，“张副主任那边会议时间卡得很死，路上正好再过一遍谈判要点。”
李特摘下墨镜，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还带着大片建设空地的浦东景象。这里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了，塔吊像钢铁森林，挂着“中国（沪上）自由贸易试验区”的蓝色招牌在九月的阳光下反着光。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长桌对面坐着自贸区管委会的张副主任，以及商务、科技、体育相关部门的几位负责人。气氛客气而谨慎，带着点“我们见过太多画饼的资本”的审视。
寒暄过后，李雪没绕任何弯子。她打开投影，第一页ppt就直击要害：“各位领导，我们不是来搞房地产，也不是来玩资本游戏的。‘启航’，是要在自贸区扎下亚洲研发与运营总部，做三件实实在在的事。”
她切换页面，激光笔的红点落在三个板块上。
“第一，研发。我们要在这里设立运动科学与装备研究院。”李雪的语速平稳而清晰，“不只是贴牌生产。我们会把印第安纳大学、还有我们这些年投资的美国运动实验室的核心技术迁移过来，与沪上、京城的高校共建联合实验室。具体方向：新一代智能运动装备——比如能实时监测肌肉纤维微损伤、预防伤病的紧身衣材料；篮球专用可穿戴设备，精准追踪跑动距离、急停次数、跳跃高度和落地冲击力，数据直接同步到教练组平板；还有比赛与训练数据分析软件，这东西未来能卖给各级别联赛、甚至校园体育。”
桌对面一位科技局的处长身体微微前倾。李雪捕捉到这个信号，立刻跟进：“研发人员初期不低于一百五十人，七成硕士以上学历。我们计划申请高新技术企业认定，也准备好了参与沪上市的‘科技创新行动计划’。”
“第二，生产。”激光笔移到下一个板块，“我们不从头建工厂，那太重了。我们与长三角三家顶尖运动装备制造商已经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其中一家是京城奥运会的特许生产商。我们出技术、标准和品控，他们出产能和供应链。产品线面向整个亚太市场，从职业级到高端消费级。自贸区‘先进区、后报关’和保税物流的政策，正好能让我们把这里作为辐射日、韩、东南亚的配送中心。”
负责商务的官员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
“第三，也是最核心的——商业。”李雪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这不是开几家篮球分校那么简单。我们要做两件事：一是顶级赛事Ip的运营。利用李特的全球影响力，引入并共同运营北美顶级的青少年篮球训练营、明星赛，甚至未来探索亚洲区域的职业表演赛。二是设立一支体育科技风险投资基金。”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从进门起就沉默品茶的父亲李建国。
李建国放下茶杯，接过话头，声音温和但带着学者特有的分量：“张主任，各位。这支基金，我们初步构想规模是两亿美元。‘启航’牵头，联合克利夫兰骑士队的吉尔伯特先生、还有几位硅谷的技术投资人。投资方向非常聚焦：早期和成长期的体育科技公司。比如，运动损伤的智能康复设备、虚拟现实训练系统、甚至电竞与传统体育数据分析的交叉领域。我们希望在自贸区这个框架下，用好qFLp（合格境外有限合伙人）这类试点政策，让基金能够顺畅地‘引进来’和‘投出去’。”
他笑了笑，语气更舒缓了些：“说白了，我们是想在这里种一棵树。研发是根，生产是干，赛事和投资是伸展出去的枝叶。它得能自己生长，最后能成材，能结果。结果是什么？是高质量的就业、是看得见的税收、是能拿得出手的、代表自贸区乃至沪上体育科技产业高度的项目和公司。”
张副主任一直认真听着，这时才缓缓开口：“李先生，李小姐，你们的构想很系统，也很有吸引力。尤其是把研发总部和产业基金落下来的想法，和我们发展‘创新型实体经济’的方向很契合。不过，这么大一个综合体，具体的政策需求……”
“政策需求我们梳理得很清楚。”李雪立刻接上，递过去一份精简的列表，“主要集中在几个关键节点：一是研发中心所需的部分进口科研设备，希望能享受自贸区的税收优惠和通关便利；二是希望对我们合作的制造企业，在基于我们新技术进行产品升级时，能纳入市里的技术改造扶持计划；三是关于那支基金，希望能在管委会的协调下，与本地有实力的国资投资平台接触，探讨共同担任基石投资人的可能性。”
她合上文件夹，身体坐直，说出了准备已久的话：“张主任，我们是真心来办实业的。李特还能打很多年，但他的品牌、他的技术眼光、他的全球资源，需要在一个像沪上自贸区这样高效、开放、有远见的平台上，提前布局，转化为长久的产业竞争力。这件事做好了，是‘启航’的起飞，也完全有潜力成为区里、市里体育科技产业的一张名片。我们要的不是短期的补贴或者地价优惠，我们要的是一个稳定、透明、可预期的营商环境，让我们能把规划一步步变成现实，然后——”她看向李特，“让他能安心回去打球，而不是总被这些投资落地中的扯皮琐事分心。”
李特适时地露出了一个略带抱歉的球星式微笑，摊了摊手：“我就是个甩手掌柜，专业的事交给他们。但我保证，只要这个总部立起来，未来十年我每年至少回来两次，亲自参与产品测试、出席青少年训练营。我的社交媒体，也会是这些‘中国智造’运动科技走向全球的第一站。”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几位官员交换了一下眼神。张副主任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舒展的笑容：“李先生说笑了，你的影响力我们当然清楚。这样吧，你们这份方案，很有诚意，也很有分量。管委会这边，我们会成立一个专项服务小组，由我牵头，商务、科技、金融办的同志参加，就你们提出的这些具体事项，一周内我们碰一次头，逐条梳理，争取能找到既符合政策规定，又能最大化支持项目落地的路径。我们要的，就是像你们这样，能带来核心技术、高端就业和长期产业链价值的企业。”
离开管委会大楼，坐回车里，李雪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谈得不错？”李特问。
“开局不错。”李雪重新打开电脑，“但接下来才是硬仗。每一份政策申请、每一个合作条款、甚至基金合伙协议里的每一个字，都得磨。爸刚才提到的qFLp试点，操作细节非常复杂。”
开车的李建国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儿女：“大方向定了，就好办。他们看到了我们的诚意，也看到了背后的产业前景和实实在在的业绩潜力。接下来，就是展现我们专业执行力的时候了。小雪，你组织团队，尽快把今天提到的每一个模块，做出三套可操作的细化方案，预算、时间表、风险预案都要有。我们不是来扯皮的，是来解决问题的。把事情做在前面，就是最好的谈判。”
车窗外，李特看着那些标语，忽然觉得，在这里打下另一片江山，或许和总决赛抢七一样，既刺激，又充满挑战。只不过这一次，他背后站着一个家族、一个逐渐成型的商业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