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外滩华尔道夫酒店的长廊酒吧里，李特端着杯苏打水，站在落地窗边，黄浦江对岸的东方明珠塔亮着标准的游客红光。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李雪正以完美的社交笑容，挡开第三位想加联系方式的“文化投资基金合伙人”。
“哥，十点钟方向，”李雪借碰杯的机会压低声音，“穿浅灰色中山装那位，去年投了三部票房过亿的喜剧片，据说正在找国际项目。”
李特顺着方向瞥了一眼，那位“大佬”也正好看过来，举杯示意，笑容里一半是客气，一半是评估，像在打量一件稀有的、可能升值的艺术品。李特回了个标准的、露八颗牙的球星微笑，点了点头，但脚没动。
这就是他回国一周的常态。会议，酒会，再会议。从北京到沪上，见的“总”和“董”比他一个赛季遇到的防守队员还多。每个人都热情洋溢，每个人都话里有话，每个人都想知道李特的下一个魔术，会从哪顶帽子里变出来。
娱乐圈的版本更直白些。一个戴着硕大翡翠戒指的制片人，半小时前刚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李先生！你写什么我们拍什么！预算？上不封顶！演员？随你点！从四旦双冰到新晋小花，你指谁是谁！”李特当时只是笑，说“岂敢岂敢，还在学习”，心里想的是这人脖子上那条h字母皮带扣，是不是真的。
不过，影响力这东西确实实实在在。张雨旗摇曳生姿地穿过人群过来时，整个酒吧的目光密度都高了三成。她穿了条亮片吊带裙，身材曲线毕露，脸上是那种“老娘最美”的明艳笑容，径直走到李特身边，很自然地挽了下他的胳膊。
周围几道目光立刻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和羡慕。张雨旗2009年之后靠李特给的机会，票房口碑双爆，现在说她是国内商业价值最高的女星之一，没人会反驳。
李特笑着跟她碰了杯：“好久不见。听说这两年很不错。”他语气轻松熟稔，但明显带着疏离，亲疏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张雨旗眼睛一亮，又凑近了些，只是将酒浅浅喝了一口，像只炫耀完羽毛的凤凰，翩然转向另一位导演，留下意味深长的余韵。
李雪凑回来，小声吐槽：“拍过好莱坞再回来确实不一样，嫁的听说也不错，虽然当初放走她，也确实赚了不少。不过哥，她商业价值确实翻了好几倍，现在找她的代言都快排到后年了。”
“互利互惠。”李特抿了口苏打水，目光扫过全场。那边，两位穿着时髦的“小鲜肉”男演员正努力想引起他的注意；另一边，一位以嫁入豪门闻名的话题女星，眼神已经在他身上飘了好几次。这个圈子，对他的能力，嗅觉比猎犬还灵。
酒会散场时，那位翡翠戒指制片人又挤了过来，这次更直接：“李先生，留步留步！咱们组个局，私下聊！我知道你喜欢清静，就几个自己人，绝对靠谱！项目你定，利润你说了算，我们就跟在后头学习学习！”
李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摇了摇，笑容无懈可击：“王总太客气了。下次，下次我回国有时间，一定叨扰。这次行程实在太紧，见谅见谅。”话说了，承诺没给，态度好得挑不出毛病。
去机场的路上，李雪翻着ipad上的日程，终于松了口气：“搞定。话说，这一周感觉怎么样？国内这边……热情是够热情的。”
李特靠着车椅背，闭上眼睛：“热情得快把我烤化了。”
十三个小时后，波音777飞越太平洋，舱外是沉沉的夜色。李雪处理完最后一个报表，放下电脑，看向旁边戴着耳机听歌的李特。
“哥，说真的，”她问，“你觉得国内娱乐圈，值得咱们像搞体育科技那样，大幅度投入吗？机会好像很多，人也……挺积极的。”
李特睁开眼，摘下一只耳机。他想了想，笑了。
“随便玩玩得了。”
“嗯？”李雪挑眉。
“你看啊，第一，工业差距。好莱坞那套，从剧本开发到后期特效，是几十年磨出来的流水线。咱们这儿，今天王总拍胸脯‘预算无上限’，明天可能就因为女二号带资进组要改戏。太依赖人，不依赖流程。”
“第二，风险承担。”他伸出两根手指，“好莱坞一部大片砸了，制片公司、保险公司、主演的片酬和分红都可能受影响，明星的商业价值会打折扣。咱们这儿呢？电影赔了，制作方可能跑路，但主演的明星，照样接代言、跑综艺、片酬说不定还涨了。风险最后转嫁给谁？观众，还有那些真金白银投进去的冤大头投资人。这生态不健康。”
李雪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是觉得……”
“所以，赚钱可以。”李特说得很直白，“像张雨旗那样，给个好本子，帮她抬抬咖位，互利互惠，没问题。或者看准个有潜力的团队，小资金投一下，赌把运气，也行。但大规模、系统性地投入？算了吧。咱们的主业是体育科技，是那个自贸区的研发总部。那才是正路，是能留下东西、建立门槛的实业。”
他看向李雪，眼神认真起来：“国内娱乐这行，水太浑，咱们可以借着名气和人脉，在里面捞点鱼，但别自己跳下去当泳池管理员。更重要的——别败坏了咱们的路人缘。李雪，咱们的根基是什么？是我在球场上的表现，是‘启航’这个品牌代表的健康、拼搏、专业。跟国内娱乐圈深度绑定，哪天爆出个什么阴阳合同、偷税漏税、或者更离谱的丑闻，容易溅一身泥。保持好距离，维持好形象。合作，只跟最顶级的、最正规的平台合作，比如央视。那是国家队，稳当，清白，还能提升格调。”
李雪听完，笑了：“懂了。意思就是，好莱坞咱们可以当玩家，因为规则相对清楚。国内这边，咱们就当个偶尔下场的VIp观众，看个乐子，顺手捡点彩头，但绝不坐庄。”
“总结到位。”李特重新戴上耳机，“所以，娱乐投资这块，你看着弄点‘小钱’玩玩就行。重心，给我死死摁在自贸区那个总部上。那才是未来。”
机舱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引擎的低鸣。李雪看着窗外漆黑的云层，忽然觉得她哥这份清醒，可能比他身家更值钱。在这个人人都想赚快钱、炒热点的时代，能看清哪里是泥潭，哪里才是值得深耕的土地，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