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被自己那番弄巧成拙、欲盖弥彰的举动彻底钉死在罪柱之上,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破碎,露出底下狰狞的真相。
她瘫软如泥,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连哭泣与求饶的力气都已耗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绝望,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皇帝萧景珩的耐心早已被这恶毒至极的阴谋消耗殆尽,他不再看地上那摊令人作呕的躯壳,转而以冰冷如铁的目光扫向太医,声音不容置疑:“给朕彻底验看那支毒簪!每一寸、每一厘都给朕查清楚!朕要知道,这阴损之物里头,除了那夭花毒痂,还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太医们凛然遵旨,神色比之前更加凝重谨慎。那支鎏金簪子工艺极为精巧,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们取出特制的、细如牛毛的银针与精巧的玉质工具,在簪身上极其小心地探索、轻轻敲击,侧耳倾听细微的回响。
忽然,一位专精金石机关的太医发现簪头那凤凰眼眸的位置,其光泽与嵌合度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异常。
他屏住呼吸,用银针尖端极其谨慎地在那微凸的凤眼处轻轻一拨——
只听一声几不可闻的、极其轻微的“咔”声,那凤凰眼睛竟是一个巧夺天工的微型机关按钮!
机关按下,簪身中部一道几乎与鎏金花纹融为一体的、极其隐蔽的缝隙悄然滑开,露出了内里细小而中空的结构。
太医用一把细如发丝的银勺,小心翼翼地从那狭小的空间内,取出了极少量的……一种淡黄色偏白的细腻粉末。
这粉末的颜色与之前林婉儿慌乱中撒出的寻常止痒粉略有差异,更显白皙,凑近细闻,气味也更为奇特,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甜之气。
太医不敢怠慢,立刻对这些新发现的粉末进行更为严格的检验。
当结果出来时,所有太医的脸上都露出了比方才发现天花痂粉时更加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陛……陛下!”为首的太医令声音发颤,充满了荒谬感,“这些……这些从簪内暗格取出的粉末,经臣等反复验证,并非毒物!其中竟含有大量磨碎的犀角、羚羊角粉、上好黄连、牛黄等极其珍贵难得的药材成分!这……这分明是专门针对痘疹热毒、用以清热凉血解毒的高效解药啊!”
解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众人面面相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藏匿着世间至毒天花痂粉的凶器之内,竟然还同时藏着能解其毒的救命解药?!
苏晚棠脑中灵光乍现,瞬间彻底明白了林婉儿那歹毒周全到极致的全盘算计!
她不仅是要用天花毒痂害人并嫁祸,她甚至还为自己预留了绝佳的后路!
她很可能打算在公主真的感染天花、疫情爆发、太医院束手无策、宫闱大乱之时,再通过某种“偶然”的方式“发现”这解药,或是通过心腹之人“献上”,从而摇身一变,从阴谋的实施者转变为救人的功臣,一举扭转乾坤!
既能除掉眼中钉肉中刺,又能为自己搏取天大的功劳和生机,甚至可能重新获得圣眷!
好歹毒缜密的心思!好一个一石二鸟、进退皆可的精密算计!
可惜,她千算万算,算漏了苏晚棠身怀超越这个时代的洞察之力,能提前识破她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阴谋;更没算到自己会在极度恐慌之下,一个习惯性的动作便暴露了自身携带的寻常止痒粉,从而引发连锁反应,导致全盘计划彻底败露,这精巧的后手也成了戳穿她谎言的又一铁证!
皇帝萧景珩显然也在一瞬间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瘫倒在地的林婉儿,怒极反笑:“好!好一个林婉儿!好一个心思缜密、手段毒辣的毒妇!竟将解药与毒药同藏于一簪之中!你是算准了即便毒计败露,也能凭这解药狡辩脱身,甚至倒打一耙,攫取救驾之功吗?!你这蛇蝎心肠的贱人!”
至此,林婉儿这桩环环相扣、恶毒无比的阴谋,已然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人证(苏晚棠的指控、太医的验证)、物证(内含天花毒痂与解药的毒簪、她自身携带的止痒粉)、动机(对苏晚棠的嫉妒、嫁祸于人的企图)无一不全,逻辑链条清晰严密,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林婉儿听着皇帝那如同最终审判般的怒斥,知道自己已然彻底完了,永无翻身之日。
极致的恐惧与绝望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意识,她双眼猛地向上一翻,喉中发出“咯”的一声轻响,竟直接吓晕死过去。
“给朕用冷水泼醒她!”皇帝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与杀意,声音寒彻骨髓,“朕还没问出同党与毒源,岂容她就此昏聩!”
一旁侍立的太监立刻躬身应下,毫不犹豫地取来一盆冰冷的井水,兜头盖脸地朝着瘫倒在地的林婉儿泼去!
刺骨的冷水激得林婉儿一个剧烈的抽搐,她幽幽转醒,冰冷的水渍混合着脸上的残妆和泪水,狼狈不堪。
缓缓睁开的双眼,对上的便是皇帝、妃嫔以及周围所有人那如同注视秽物、看待死人般的冰冷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