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佩家族的宴会厅保留着十八世纪的洛可可风格——水晶吊灯璀璨如星河,鎏金壁饰繁复华丽。
长达十二米的橡木长桌上铺着古董蕾丝桌布,银器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空气中浮动着松露、鹅肝和陈年红酒的香气,混合着古老木材和香薰蜡烛的气味。
但奢华表象下,是冰封般的寂静。
长桌主位坐着卡佩家族现任族长、Elena的祖父,八十二岁的路易·德·卡佩。
老人穿着深蓝色天鹅绒吸烟装,银发一丝不苟,手边放着一根象牙手柄的手杖。
他虽然年迈,但那双蓝眼睛依然锐利如鹰,此刻正审视着坐在Elena身边的徐小默。
两侧依次坐着家族核心成员:Elena的母亲伊莎贝尔、姑妈克莱尔、堂兄菲利普、表哥亚历山大,以及其他几位旁系叔伯。
每个人都衣着考究,笑容得体,但眼神里藏着不同的情绪——审视、怀疑、轻蔑,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晚宴进行到第三道菜时,亚历山大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露出那种标准的虚伪法国贵族式微笑。
“徐先生,”他用优雅的法语开口,“Elena告诉我们,您是中国最成功的年轻企业家之一。”
“能和我们分享一下,您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吗?”
问题看似寻常,但徐小默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放下刀叉,用同样流利的法语回应:“成功没有秘诀,只有三个要素:时机、团队,以及看清事物本质的能力。”
“本质?”
菲利普插话,语气带着嘲讽,“比如婚姻的本质是什么?商业联姻的本质又是什么?”
火药味开始弥漫。
Elena在桌下轻轻握住徐小默的手。
徐小默面不改色:“婚姻的本质是承诺,商业联姻的本质是共赢。”
“两者都需要尊重和诚信。”
“说得好。”
亚历山大鼓掌,动作夸张,“尊重和诚信。”
“那么徐先生,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您还戴着与前妻的婚戒时,就向Elena求婚了吗?”
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徐小默左手上——那枚简单的铂金指环,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Elena想开口,但徐小默轻轻按了按她的手。
“这枚戒指,”他抬起左手,平静地说,“是我母亲临终前给我的。”
“她说:‘小默,以后遇到真正爱的女人,就把这个给她。’”
“但我一直没有给出去,因为我觉得,爱不是用一枚戒指来证明的。”
他顿了顿:“至于您提到的婚戒——我和前妻的婚戒,在我们离婚当天,她就还给了我。”
“而我,把它扔进了黄浦江。”
“有些东西结束了就是结束了,留恋没有任何意义。”
“扔了?”
亚历山大挑眉,“真巧,我刚好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东西。”
他示意侍者,后者端上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
亚历山大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钻戒——正是徐小默和柳婉的婚戒,主钻三克拉,戒圈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缩写和结婚日期。
“这枚戒指,”亚历山大拿起戒指,在烛光下转动,“是我从上海某家典当行找到的。”
“店主说,是一位年轻女士在今年三月典当的。”
“而根据记录,徐先生您的前妻柳婉,今年三月确实在上海。”
他看向徐小默,笑容得意:“您不是说扔进黄浦江了吗?”
“怎么会在典当行出现?”
“还是说...您的前妻其实舍不得,所以偷偷赎回来了?”
全场哗然。
连Elena的祖父都皱起了眉头。
徐小默看着那枚戒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几秒钟后,他忽然笑了。
“亚历山大先生,您为了调查我,真是费心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这枚戒指是假的。”
“假的?”
“我和前妻的婚戒,主钻是d色无瑕级,戒托是铂金950。”
“而这枚,”徐小默示意侍者把托盘端近些,只看了一眼,“主钻最多h色,净度VS1,戒托是白金。”
“最重要的是——真戒指的内侧刻字,用的是我父亲手写体的扫描镭射,而这个是机器刻字,笔画生硬。”
他抬起眼,直视亚历山大:“您被典当行老板骗了,或者...是您自己找人仿制的?”
亚历山大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至于真正的戒指,”徐小默从西装内袋拿出手机,操作几下,递给侍者,“请投影到屏幕上。”
宴会厅一侧的幕布降下,投影仪启动。
屏幕上出现一段视频——黄浦江的夜景,徐小默的手将一枚戒指抛入江中,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黑暗的水面。
视频右下角有时间戳:三年前的12月15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
“这是离婚当晚,我在外滩拍的。”
徐小默收回手机,“需要我提供原始文件供验证吗?”
“或者,您想查查那家典当行的资金来源,看看是谁出钱让他们配合演这出戏?”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耳光,抽在亚历山大脸上。
在场的家族成员开始窃窃私语,看亚历山大的眼神充满了质疑。
“够了。”
路易族长终于开口,声音苍老但威严,“亚历山大,你的小把戏太拙劣了。”
亚历山大咬牙坐下,脸色铁青。
但菲利普不肯罢休。
他拍拍手,另一个侍者端上第二个托盘——这次是一叠照片。
“戒指的事可能是误会,”菲利普说,“但这些照片呢?”
“徐先生,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您父亲葬礼当天,您和您的前妻在楼梯间独处了整整四十分钟吗?”
照片被分发下去。
画面上,徐小默和柳婉在楼梯间里,柳婉递给他纸巾,两人距离很近。
拍摄角度刻意选择了暧昧的构图。
Elena的手握紧了。
徐小默感觉到她的颤抖。
“这些照片是谁拍的?”他问,声音冷了下来。
“这不重要。”
菲利普微笑,“重要的是事实——您口口声声说放下了前妻,却在她面前流泪,这难道不是余情未了?”
长桌上,所有目光再次聚焦。
伊莎贝尔夫人眉头紧皱,克莱尔姑妈摇头叹息,其他成员交头接耳。
徐小默缓缓站起身。
他很高,在烛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气场瞬间压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菲利普先生,”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您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您父亲的葬礼,我们都知道。”
“那您知道,一个人在父亲葬礼上流泪,意味着什么吗?”
徐小默环视全场,“意味着他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不是一个冷血的机器。”
“我父亲去世,我很难过,这很正常。”
“而柳婉——她曾经是我父亲最喜欢的晚辈,父亲把她当女儿看待。”
“那天她也很难过,所以我们互相安慰,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走向菲利普,每一步都像踏在心跳上:“还是说,在卡佩家族的文化里,表达悲伤是可耻的?”
“安慰他人是越界的?”
“如果这就是你们的家教,那我真的很为Elena担心——她在这样一个冰冷无情的家族里长大,该有多孤独?”
这话太尖锐,直接刺中了卡佩家族最虚伪的面具。
几个长辈的脸色都变了。
“至于您说的‘余情未了’,”徐小默走到长桌尽头,面对路易族长,“族长先生,请允许我坦白——是的,我对柳婉还有感情。”
“但不是爱情,是愧疚,是遗憾,是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曾经伤害过的人的歉意。”
他转过身,面对所有人:“我三十三岁了,有过成功,有过失败,爱过人,也被人爱过,伤害过人,也被人伤害过。”
“这些经历塑造了今天的我。”
“如果你们想要一个完美无瑕、没有任何过去的继承人伴侣,那很抱歉,我不是。”
“但如果你想要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要什么的男人——”
他走回Elena身边,握住她的手:“那么,我就是Elena选择的那个人。”
“而她选择我,不是因为我完美,而是因为我在她面前从不伪装。”
“她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的弱点,知道我心里还残留着对前妻的愧疚——但她依然选择了我。”
“这就是我们的信任,我们的理解,我们之间比那些表面光鲜的联姻更真实的东西。”
全场寂静。
烛火在每个人脸上跳跃。
Elena站起来,和徐小默并肩而立。
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露肩礼服,颈间的钻石项链璀璨夺目,但比钻石更耀眼的是她的眼神——坚定、炽热、毫不退缩。
“祖父,各位长辈,”她用清晰的法语说,“小默说得对。”
“我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你们今天试图用来羞辱他的这些‘证据’。”
“但我要告诉你们——正是因为他有过去,因为他经历过失去和痛苦,因为他懂得愧疚和成长,我才选择他。”
她转向徐小默,当众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那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而是充满占有欲和宣示性的深吻。
徐小默回应着她,手搂住她的腰。
烛光中,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美得像一幅古典油画。
吻结束后,Elena喘息着,但眼神明亮如星:“这才是我要的男人——真实、强大、不完美但完整。”
“如果家族不能接受他,那么我退出。”
“Elena!”伊莎贝尔夫人惊呼。
“我说到做到。”
Elena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不是家族的傀儡,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和伴侣。而我的选择,就是徐小默。”
长久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路易族长。
老人缓缓站起身,手杖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走到徐小默面前,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老人笑了。
“有胆识,”他用略带口音的中文说,“很多年没见过这么有胆识的年轻人了。”
他转向家族成员:“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亚历山大的那些小动作?”
“不知道菲利普在背后搞什么鬼?”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那两人立刻低下头,“但我故意放任,就是想看看,Elena选中的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魄力应对这些卑劣手段。”
他拍了拍徐小默的肩膀:“你通过了考验,孩子。”
“不是因为你完美,而是因为你不完美却依然挺直脊梁。”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精神——不是血统,是品格。”
全场震惊。
亚历山大和菲利普脸色惨白,他们意识到,自己反而成了祖父测试徐小默的工具。
“晚宴继续。”
路易族长回到主位,“不过亚历山大,菲利普,你们可以退下了。”
“卡佩家族的晚宴,不欢迎用卑劣手段对付客人的成员。”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狼狈离场。
大门关闭的声响,像某种宣判。
晚宴重新开始,但气氛完全变了。
家族成员们开始主动与徐小默交谈,语气变得尊重甚至热情。
伊莎贝尔夫人的态度也明显软化,主动询问他在上海的生活。
Elena在桌下紧紧握着徐小默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动,带着挑逗的暗示。
“刚才那个吻,”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真的。不是演戏。”
徐小默侧过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脸颊:“我知道。”
“今晚来我房间。”
她的呼吸温热地拂过他的耳廓,“我要好好奖励你,我的王者。”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和诱惑,像最烈的酒,让人瞬间沉醉。
晚宴结束后,徐小默在阳台上透气。
巴黎的夜空难得清澈,埃菲尔铁塔在远处闪烁,塞纳河像一条黑色的缎带穿过城市。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是路易族长。
“还在想刚才的事?”老人递给他一杯白兰地。
“谢谢。”徐小默接过,“只是在想,您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去吗?”
“介意?”
路易笑了,“孩子,你知道卡佩家族是怎么发家的吗?”
“十六世纪,我的祖先是个海盗,专门抢劫西班牙的黄金船队。”
“后来用抢来的钱买了地,洗白成了贵族。”
“我们家族的历史,比你那点情史肮脏多了。”
他喝了一口酒:“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未来。”
“Elena是我最喜欢的孙女,她聪明、独立,但也孤独。”
“我一直担心她会因为家族的束缚,错过真正重要的人。”
“但现在我放心了——你配得上她。”
“我会好好待她。”
“我知道。”路易看向远方,“但我要提醒你,亚历山大和菲利普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在家族里还有支持者,而且...他们可能会从你前妻那边下手。”
徐小默的眼神冷了下来:“我会保护好该保护的人。”
“包括你前妻?”
“包括所有不该被卷进这场斗争的人。”
路易点点头,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有时候,保护的方式不是把对方藏起来,而是让对方强大到没人敢动。”
“想想吧。”
老人走后,徐小默独自站在阳台上。手机震动,是林冰发来的加密信息:“亚历山大的人正在接触柳婉在巴黎的合作方,试图获取她的行程安排和住址。”
“已通知顾言,他回复说会处理。”
徐小默回复:“给顾言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另外,查一下亚历山大在巴黎的产业和把柄。”
“既然他要玩,我们就玩大的。”
发送完信息,他看向巴黎的夜空。
这座城市很美,但也藏着太多黑暗。
而他,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切挑战。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Elena走过来,已经换上了一件深红色的真丝睡袍,领口敞开,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曲线。
“还在工作?”
她从背后抱住他,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手滑进他的西装外套,抚摸着他的胸膛。
“处理点小事。”
徐小默转身,将她抵在阳台栏杆上,“你祖父说,亚历山大可能还会出手。”
“那就让他来。”
Elena仰起脸,红唇在月光下诱人,“但现在,我只想你。”
她解开他衬衫的扣子,手指划过他的腹肌,然后向下。
动作大胆而熟练,带着法国女人特有的热情和挑逗。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阳台吗?”
她在吻他的间隙轻声说,“因为刺激。”
“随时可能被人看见,但又看不见...这种隐秘的危险,最让人兴奋。”
徐小默低头吻住她,手探入睡袍,触碰到光滑的肌肤。
Elena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身体更紧地贴向他。
巴黎的夜风吹过,带着塞纳河的水汽和远处咖啡馆的音乐。
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在这座见证了几个世纪爱恨情仇的城堡里,两个灵魂在欲望和野心中纠缠。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左岸的某家酒店里,柳婉正和顾言确认最后的展品清单。
她收到了一条匿名警告信息:“有人调查你的行踪,注意安全。”
她删掉信息,对顾言说:“明天开始,我们换一家酒店。”
“有麻烦?”
“可能。”柳婉望向窗外,巴黎的夜景和上海如此不同,但人心的险恶,哪里都一样,“但没关系,我有准备。”
她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包里,那里有一支防狼喷雾,还有一支录音笔——都是顾言坚持让她带的。
“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被动。”她轻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己。
顾言看着她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是欣赏,是心疼,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一夜,巴黎无人入眠。
有人沉浸在欲望的海洋,有人在策划新的阴谋,有人在为明天备战。
而命运之轮,已经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