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坊是商丘市北区暗市里一个巨大、混乱、光怪陆离的地下王国。推开坊门,一股浑浊、混杂着浓烈烟草味、汗臭和某种兴奋剂甜香的热浪扑面而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浪——骰子狂响、筹码碰撞、疯狂的嘶吼与绝望的哀嚎。
而千金坊深处,一间绝对隔音的暗室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将外界的疯狂与喧嚣彻底隔绝。空气冰冷而凝滞,只有几盏镶嵌在壁上的青玉灯散发出幽冷的光芒,照亮了室内唯一的焦点——那具被小心翼翼安置在特制石台上的摩呼罗迦化石。
化石巨大,即使盘蜷着,也几乎占满了暗室的中心。灰白色的石质肌理冰冷坚硬,每一片鳞甲都雕琢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这头古老的魔物就会苏醒,舒展它骇人的身躯。然而,它沉默着,死寂着,与寻常岩石无异。
夜兰静立在化石前。她此刻的装束——“静暇雅宴”——与这冰冷诡异、充满东方秘闻色彩的暗室形成了奇妙的碰撞,却又因她自身的气质而达成了一种危险而迷人的和谐。那并非传统的璃月服饰,而是一条极具异域风情的法式赫本风挂脖吊带连衣裙。光滑的绸缎面料在青玉灯幽冷的光线下泛着微妙的光泽,连衣裙正面采用大胆的拼色设计:从她的左肩至左腿,是清澈冷静的浅蓝色,如同璃月云来海未被迷雾笼罩的晴空;而右半身则是深邃无光的墨黑,仿佛能吞噬一切秘密的深夜。这种鲜明的色彩分割,让她静立的身影本身就带上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戏剧感。
一条纤细的挂脖系带勾勒出她优雅的颈线与肩部轮廓,露出大片光洁的肌肤。连衣裙的背面设计同样别具匠心,在靠近腰线的流畅剪裁处,点缀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蓝色蝴蝶结,为这身利落的装扮增添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柔美。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垂落在蝴蝶结旁的一小截蓬松柔软的白色兽尾,随着她极细微的呼吸,那兽尾也仿佛拥有生命般轻轻晃动,平添了一丝野性与不羁。
越过她线条优美的肩膀,一件轻盈如雾、质感却异常顺滑的纯白披肩——“白纻飞练帔”——自然垂落,如同流泻而下的月华,既隔绝了暗室中若有若无的寒气,又与她身上的现代礼服巧妙融合,成为连接两种风格的桥梁。
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一只质地奇特的玉镯——“幽奇腕阑”——紧贴肌肤。那玉色深沉,内里仿佛有幽光流转,与壁上的青玉灯辉隐隐呼应,似乎在无声地汲取或抵御着什么。
她双臂环抱,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手肘,那件“白纻飞练帔”的流苏袖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那双总是迷雾笼罩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刀,紧紧锁定在化石之上,仿佛要穿透这层石质的外壳,直视其最深层的秘密。
她的思绪却如暗潮般汹涌。
其一:黄昏会的迷雾
Lestat的身影,连同他那混合着孩童天真与古老疲惫的蓝色眼眸,在她脑海中浮现。“永恒黄昏会”……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不祥而诱人的气息。由非人存在组成的松散网络?交换秘密,彼此提防?Lestat轻描淡写的描述背后,隐藏的无疑是足以颠覆常人认知的庞大暗流。
“相信他?”夜兰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这个词在她的词典里从来都是需要打上重重引号的。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评估利用价值与风险”。Lestat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孤云阁的情报、卡珊德拉的薄片、以及应对秘法,这些都并非寻常能获得的资源,尤其是那薄片对灵魂波动的敏锐,让她暗自心惊。这份“定金”分量不轻。
但正是这份“不寻常”,让她更加警惕。一个存活了无数岁月的吸血鬼,一个背后可能站着诸多古老存在的组织,如此大费周章地引起她的注意,仅仅是为了“合作”探索一个层岩巨渊的化石?这理由看似成立,却总让人觉得并非全貌。
“另有图谋是必然的。”夜兰几乎可以肯定。或许是想借她的手深入璃月南赡部洲的机密领域?或许这摩呼罗迦化石牵扯到的秘密比Lestat透露的更大?或许……“黄昏会”本身内部就存在着某种需要借助外部力量的博弈?信息太少,迷雾重重。
“目前,合作利大于弊。”她最终冷静地判断。Lestat提供的线索和价值是实实在在的,而他的风险,至少在现阶段,是可控的——这里是南赡部洲,是她的地盘。她需要利用这条线,撬开更多关于古老秘密、关于“黄昏会”、甚至关于“星海之敌”的情报,同时保持绝对的主动权和高度的警惕。这是一场与虎谋皮的舞蹈,但她自信能成为主导舞步的人。
其二:孤云阁的虚空涟漪
心思稍转,她回忆起用灵力详细探查那枚墨玉片的结果。Lestat没有撒谎,至少在这件事上。里面记载的能量特征、精确坐标、时间点,以及他那所谓“海洋专家老友”的模糊描述(虽未透露具体身份,但描述其感知特性的方式颇具说服力),都与她麾下情报网捕捉到的些微异常碎片完美吻合。
那绝非提瓦特七元素的任何一种力量,其性质空无、吞噬、带着令人极度不适的“异界”感。虚空……这个只存在于最古老禁忌典籍中的词汇,竟然真的显现了痕迹。虽然目前迹象极其微弱,如同投入深湖的一粒细沙,但它的出现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定性之后,是追踪和预警。”夜兰暗忖。她需要立刻调动最专业的方士团队,携带最精密的仪器,对孤云阁那片区域进行持续且隐秘的监控,同时秘密排查近期所有靠近过那片区域的船只和人员,看是否有其他异常报告。另外,关于“贪噬者”的古籍记载,也需要立刻从总务司最机密的档案库中调取,寻找任何可能的应对线索。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优先级极高,但暂时不能大张旗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是打草惊蛇。
其三:化石的沉默与持续的杀戮
目光再次回到眼前的摩呼罗迦化石上。夜兰微微蹙眉。那枚“卡珊德拉的薄片”就安静地躺在她手心,贴近化石时,它冰凉沉寂,没有任何震颤反应。仿佛眼前的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然而,层岩巨渊那边传来的消息却不会作假。就在昨天,又有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千岩军士兵出现了轻微的精力衰竭症状。虽然立刻被调离隔离,但趋势令人心惊。化石在此,杀戮却在远方持续?这说不通。除非……
除非这化石并非“本体”,或者它的影响范围远超物理距离?亦或者,它的“进食”方式并非持续不断,而是间歇性的、难以捕捉的?再或者,Lestat的理论有误?
继续单独调查?她手下的方士和研究员已经尽力,但面对这种完全超乎常识的现象,显然力有不逮。进度缓慢,而每拖延一刻,都可能意味着又一条人命的消逝。
让Lestat来?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让他这个提出理论、拥有“特殊知识”的人亲自来看一看,无疑是最快可能取得突破的方式。但让他踏入南赡部洲的核心区域,近距离接触如此诡异的物体,风险同样巨大。谁也无法保证他会做什么,或者那“永恒黄昏会”是否通过他留下了什么后手。
夜兰的指尖停止敲击。她缓缓走到化石前,伸出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抚过那冰冷坚硬的鳞片纹路。
寂静的暗室中,她做出了决定。
风险,需要被管控,而非因噎废食。
她转身走向暗室一角的通讯法阵,光芒亮起,映照着她冷静无波的脸庞。
“传讯给东胜神洲,菏泽曹州,猫尾酒馆的Lestat先生。”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告诉他,他提供的‘玩具’很有趣,但似乎还不够灵敏。邀请他前来商丘,亲自演示一下该如何正确使用。”
“另外,”她补充道,语气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提醒他,南赡部洲有南赡部洲的‘规矩’。他的行程和行动,必须完全遵照我们的安排。这是合作的基础。”
讯息发出,光芒熄灭。
夜兰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沉默的巨蛇化石,眼中闪烁着计算与期待的光芒。
鱼饵已经再次抛出。现在,就看那位永恒的伯爵,会如何接招了。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将成为她剖析“永恒黄昏会”和这古老秘密的最佳样本。
这场致命的牌局,进入了新的回合。而她,依然是那个意图掌控全局的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