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都市的喧嚣,车轮碾过的仿佛不是柏油路面,而是某种现实与异界的分界线。五条悟的黑色轿车轻快地驶下高速公路,将东京钢铁森林的剪影彻底抛在身后,转入了一条向着山林蜿蜒而上的坡道。
车窗被完全放下,混合着植物清甜与泥土芬芳的风瞬间涌入车厢,吹乱了虎杖悠仁粉色的头发。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纯净凉爽,与都市里带着尾气和混凝土味道的风截然不同。
他们正行驶在一条不算宽阔,但保养得极好的盘山路上。坡度舒缓却持续向上,仿佛通向某个隐匿的云端秘境。
路的右侧是茂密的山林,层层叠叠的绿意几乎要流淌下来。那是由高大挺拔的杉树和榉树构成的深邃森林,树冠交织成浓密的华盖,阳光费力地穿透叶隙,在路面和左侧的护坡石墙上投下斑驳晃动、如同碎金般的光点。粗壮的树根虬结着深入山体,展现出顽强生命力。蕨类植物和不知名的野花在树根处、石缝间茂盛地生长,点缀着深浅不一的绿毯。
左侧则视野豁然开朗。得益于他们所处的高度和坡道的弧度,可以越过低矮的灌木丛和偶尔出现的、挂着警示牌的护栏,眺望远方。下方是绵延起伏的绿色丘陵,更远处,东京都心的轮廓在夏日午后的薄霭中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提醒着他们并未真正远离人类文明,却又感觉相隔了一个世界。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大朵大朵蓬松的白云仿佛触手可及,缓慢地流动着,光影在其下游移,让山野的色调每分钟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蝉鸣是这片宁静中最执着的背景音,嘹亮却不刺耳,反而更衬出山间的幽静。偶尔能听到鸟儿清越的鸣叫从密林深处传来,或是看到一只蝴蝶蹁跹着掠过路面。
清凉的山风持续涌入车厢,吹得人心情舒畅。虎杖悠仁从窗外壮阔的自然景色中收回目光,转向驾驶座上哼着不成调小曲的五条悟。虽然昨晚在小黑屋里已经答应了加入那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咒术高专”,但具体细节还是一团模糊。
“那个……五条老师,”虎杖挠了挠他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粉发,好奇地问,“咒术高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也是像普通高中一样上课吗?都要学些什么?”
五条悟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窗框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容:“嗯~简单来说呢,就是培养咒术师的地方啦。文化课嘛,也是要上的哦,国语、数学、英语什么的,毕竟就算是咒术师也得应付考试嘛,虽然我个人觉得超~无所谓的~”
他拖长了调子,显得很不以为然,但随即语气又轻快起来:“不过重点当然是咒术相关的课程啦!比如‘咒力操作’——教你如何更精细地控制和使用自己的咒力;‘体术’——毕竟很多咒灵可不会乖乖站着等你用术式打,拳头硬才是真理哦;还有‘结界术’、‘咒具学’、‘咒灵理论’……啊,对了,还有实践课,就是直接出去祓除咒灵,积累实战经验!”
“祓除咒灵……”虎杖喃喃道,想起了昨晚惊心动魄的经历,以及爷爷最后的嘱托——要去拯救更多人。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这个我很需要学!”
“放心放心~包在我这个最强老师身上!”五条悟得意地拍了拍胸口,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学校是寄宿制的,宿舍条件还不错。食堂阿姨的手艺嘛……嗯,反正能吃,饿不死。对了,还有很重要的‘窗’和‘辅助监督’。”
“窗?辅助监督?”虎杖又听到了新名词。
“ ‘窗’呢,是指那些咒力水平不高,但拥有出色感知能力,能提前发现咒灵并评估危险等级的人组成的机构。他们算是我们的‘眼睛’。”五条悟耐心解释,“而‘辅助监督’呢,主要负责后勤支援、布设帐、处理现场、以及与普通人社会对接等等杂事。他们大多战斗能力不强,但非常重要哦,能让我们咒术师更专注于战斗本身。以后出任务你会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的。”
虎杖听得连连点头,感觉一个全新的、错综复杂而又纪律严明的世界正在向他展开。
“那……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多吗?”他继续问道,对于即将接触的新环境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学生嘛,每年就那么几个,毕竟有咒术师才能的人可是万中无一哦~今年加上你,一年级好像也就三个人吧。”五条悟歪头想了想,“老师数量也不多,不过个个都是精英啦!当然,最精英的就是坐在你旁边的我啦!”
他又开始自卖自夸,但很快回归正题:“学校位置比较偏僻,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藏在深山里。一方面是为了避开普通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嘛,也是因为这种地方自然环境好,负面情绪相对较少,比较清净,适合学习和修炼。当然,任务该出还是得出,经常需要往城里跑就是了。”
虎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要开这么远的车。”
“没错~以后你会习惯这条路的。”五条悟说着,忽然打了个响指,“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在学校里,要绝对遵守‘帐’的规则!就是在行动前必须布下‘帐’,这是铁律!理由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总之先记住这一点!”
他的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严肃。
虎杖虽然还不完全理解,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是!我记住了!”
问答间,车辆已经驶过了最后一个弯道。前方的山路尽头,树林掩映之下,隐约出现了一片古朴而肃穆的建筑群。高耸的鸟居、深色的瓦顶、充满岁月感的木制结构,与周围苍翠的山林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既宁静又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威严。
“喏,”五条悟降低车速,用下巴向前方点了点,脸上重新挂起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我们到了。欢迎来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以后就是你挥洒青春汗水(还有可能流血)的地方了,悠仁同学!”
黑色轿车缓缓驶过古朴的校门,在一处庭院前停下。
五条悟率先下车,潇洒地一甩车门,对跟着下来的虎杖悠仁说道:“好了,接下来你得先去和校长面谈。”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意外:“啊?我以为五条老师你拍板就可以了呢……”
“哎呀,规矩还是要走的嘛。”五条悟双手插兜,语气轻松,但内容却让虎杖心里一紧,“而且弄不好的话,可是会被拒绝入学的哦!所以,你加把劲哦!”
“诶?!!”虎杖悠仁顿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不是吧?!那、那我不是马上要被处死了?!”他想起了自己作为宿傩容器那岌岌可危的处境。
就在这时,他左侧脸颊上突然裂开一道缝,紧接着一张嘴巴凭空出现,带着戏谑而狂气的语调说道:“什么呀,你不是头领吗?五条悟。我也很好奇,你居然还拍不了板,直接让这臭小子入学?不以力量排序的体系真是无趣呢。”
是两面宿傩!
虎杖反应极快,直接“啪”地一巴掌狠狠打在自己脸上,捂住了那张嘴,连忙对五条悟道歉:“抱歉,老师!他偶尔会自己冒出来!”
五条悟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摸着下巴笑道:“哇哦,你这身体真有意思啊。”
然而下一秒,那张令人讨厌的嘴巴竟然从虎杖悠仁捂着脸的那只手的手背上长了出来,继续叫嚣:“五条悟你个臭小子!等我占领了这个小鬼的身体,第一个就杀了你!”
面对这赤裸裸的死亡威胁,五条悟依旧一脸轻松,甚至带着点玩味回应道:“嗬~能被传说中的宿傩前辈这般惦记,还真是晚辈的荣幸呢。”
虎杖悠仁简直无语,用另一只手“啪”地一下又把这只手背上的嘴巴给拍了下去,然后才心有余悸又充满好奇地问五条悟:“老师……宿傩这家伙,很有名吗?”
“有名?当然有名了。”五条悟的语气稍微正经了一些,开始科普,“两面宿傩,据说是拥有四只手、两张脸的虚构鬼神。但实际上,他是真实存在过的人类,不过那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在那个咒术全盛的时代,无数强大的术师集结起来挑战他,最终却惨遭失败,他因此被冠以‘宿傩’之名。即便在他死后,其肉身化成的特级咒物——‘死蜡’,我们也至今都无法将其彻底摧毁。毫无疑问,他就是‘诅咒之王’。”
“诅咒……之王……”虎杖咀嚼着这个充满分量的称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短暂的沉默后,他抬起头,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他和老师你,谁更强呢?”
五条悟闻言,脸上露出了那副惯有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他用一种轻松得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语气说道:“这个嘛……要是让宿傩找回他所有的力量,那打起来还真是有些吃力啊,不过……”他顿了顿,“会赢的。”
……
与此同时,在离高专不远处的山林里。
伏黑惠(魏无羡版)正拿着个不知道从哪儿捣鼓来的放大镜,弯着腰,仔仔细细地勘察着地上的奇花异草,胸口那枚青金色的小鼎吊坠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双生彼岸花……创生与终末……听着就很有意思,到底会藏在哪儿呢?”他一边嘀咕着,一边用他那被魏无羡灵魂加强过的感知力细细探查周围的草木灵韵。
就在这时,五条悟那句清晰的“吃力啊”和“会赢的”仿佛乘着山风,精准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魏无羡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和难以置信,朝着高专大致的方位扭过头:“???哈?”
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五条君刚刚是说了《吃力》和《会赢》吗?”他对着空气,仿佛五条悟就站在他面前一样,开始吐槽,“要不是我的陈情不在我身边,真想吹段《清心音》给您醒醒神呢!”
他随手从旁边摘下一截坚韧的野花茎,手指灵活地转动着,仿照陈情笛转了个潇洒的花式,嘴上的输出却一刻不停:
“是谁的「无量空处」被人家当烟花拆着玩?是谁的「赫」跟「茈」被徒手捏爆?又是谁被十影魔虚罗打穿胸膛后还要笑着夸后生可畏?”
他越说越起劲,仿佛想起了什么“精彩”的画面:“宿傩大爷把某个人腰斩的时候幸好我不在场,不然我当场用这满山野花谱首《五条悟求饶曲》怕是能传唱千年——”
他突然用花茎轻敲掌心,像是发现了盲点:“您那会儿被揍得连那宝贝眼罩都碎成流苏款了,还好意思搂着宿傩夸他术式有创意?”他忽然眯眼笑起来,笑容里充满了狡黠和不怀好意,“下次需要我借您点符纸,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改成‘天上天下唯宿傩踩头’吗?”
吐槽完毕,他像是又想起一件事,补充道:“连一刻都没有为五条悟的死亡哀悼,立刻赶到战场嘲笑的是——魔道祖师魏无羡!”他甚至开始想象自己拎着两坛天子笑站在尸身旁,用陈情笛戳那张帅脸的样子,“五条老师,需要我现画个招阴旗帮您问问宿傩,被切成两截的‘六眼’能不能看穿冥府路吗?哦对不住,我忘了您这会儿拼不成整具,またうっかりした!ヨホホホ——”
……
而在高专庭院这边。
刚刚给虎杖“科普”完的五条悟,正保持着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忽然,他那被眼罩遮住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露在外面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变红了。
“老师,你……”虎杖悠仁眼尖地发现了这一变化,指着五条悟的耳朵,一脸惊奇。
五条悟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耳朵的异样,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语气依旧淡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嗯……没什么。只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呢。”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周围静谧的山林,仿佛能穿透树木,看到那个正在远处拿着花茎对他进行“犀利点评”的家伙。
虎杖悠仁一脸茫然地跟着看了看四周,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什么也没发现。
“坏话?谁会说老师坏话啊?”
五条悟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虎杖的肩膀:“走吧,别让校长等久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这张嘴会不会说话了哦,悠仁~”
“诶?!等等!老师你别用这么轻松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啊!”虎杖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紧张兮兮地跟着五条悟向那座充满传统气息的校舍走去。
山风吹过,带来远处若有似无的、某人得意又戏谑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