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衍心头怒火更盛,脸色愈发阴沉。
对方用真真假假的线索引他前来承恩公府,为的便是今日的堵门拿人。
“太子殿下,”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闻彦声终于上前一步,缓缓开口,“承恩公府与殿下有血脉之亲,然国法大于天,臣斗胆请殿下暂且回宫,静候查明。”
萧瑾衍下颌紧绷,袖中的手捏得咯咯乱响。
让他走?他萧瑾衍何时需要看人脸色,受此胁迫?
而在此时,一直沉默的颜临川却微微侧头,对着他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那眼眸中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萧瑾衍看向一旁的福全,想起临行前姜琬的嘱咐,瞬间清醒过来。
自己此刻若是硬抗,怕是正中对方下怀,且会让局势更加不可收拾。
他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激愤,眼中再次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冷意,将目光投向庭院:“江大人闻相依法办事,本宫自无异议,只是此案关系重大,还望二位大人……勿枉、勿纵。”
说完,萧瑾衍看了一眼被大理寺差役围住的颜临川,一甩袖,对着福全丢下一句“回宫”,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府门外。
身后传来江述冰冷的声音:“国公爷,请吧。”
几乎同时,另一队手持大理寺公文的人马已疾驰出城,将西郊那座承恩公名下的别院封禁。
别院内的管事、仆役、庄头悉数被带走。
回到东宫,萧瑾衍径直闯入书房,反手“砰”地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姜琬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前,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前:“殿下。”
听着她声音中的小心,萧瑾衍身体僵了一下,却没开口说话。
“殿下,你现在不能乱,更不能倒。”姜琬收紧手臂,“承恩公希望你退让,就是不希望你硬碰硬,中了圈套。”
萧瑾衍低头看着姜琬写满担忧的脸,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中却有几分沙哑:“今日之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精心算计的味道。”
“对,妾身觉得,要么我们被监视了,要么……”她顿了顿,又抬头看向萧瑾衍,“我们身边有内鬼。”
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萧瑾衍明明拿到东西的第一时间就冲去了承恩公府,可江述他们与殿下,分明是前后脚便到了。
“可无论是哪种,对方的目的,怕不仅仅是承恩公府,或许,是殿下。”
“……内鬼。”萧瑾衍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迅速冷静下来,“沐风,秦风。”
一直守在门外的两人立刻推门而入。
“沐风,你带一队绝对可靠的人,秘密清查东宫,从上到下,包括本宫身边近侍,一个也不能放过;还有,承恩公今日事发前后,所有可能与外界有接触的可疑人员。”
“秦风另带一队人马,去查一查大理寺正卿江述、左相闻彦声最近与哪些人有异常接触,哪怕有蛛丝马迹,也给本宫挖出来。”
“属下明白。”两人齐齐应声。
考虑到“双生子不祥”、“有损国运”这种说法最容易在民间发酵,姜琬便让福安去茶楼酒肆,市井坊间悄悄转转,听听最近有没有人刻意散播关于承恩公府的流言。
或许顺藤摸瓜,能找到谣言的源头。
接下来的两日,东宫表面寂静,内里却暗流汹涌。
沐风、秦风、福安各司其职,萧瑾衍始终觉得心中难安,便调阅了闻彦声和江述的详细履历。
很快,闻彦声履历中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闻彦声曾于翰林院任编修,参与编修《起居注》及部分实录。
看到这里,萧瑾衍微微蹙眉。
编修《起居注》,是可以接触到最原始、最详尽的宫廷记录的,不仅包括皇帝言行,甚至后宫事务也包含在内。
那闻彦声很可能就是在编修《起居注》期间,探知了关于白婉仪和双生子的内幕。
可他选择在此时发难,是受人指使?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姜琬托腮坐在萧瑾衍面前,见他眉头紧皱,也不由思忖:“殿下,你说母后宫里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既然当年元后将那白婉仪之子托付给承恩公,或许她身边会留下些什么。
“殿下,我去长春宫看看吧!”姜琬坐不住了,“或许那里会有发现。”
长春宫,正是元后生前旧居,自元后崩逝后,长春宫便一直空置,寻常人不会靠近,或许还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瑾衍明白她的心意,示意她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找两个好手暗中跟着,长春宫虽已空置,却也需小心。”
午后,姜琬便悄无声息地溜到了长春宫。
宫内陈设依旧保持着元后在时的模样,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常年无人居住,倒显得十分冷清骇人。
姜琬独自一人踏入殿中,慢慢走向元后生前可能用作书房的偏殿暖阁。
暖阁内的书架也保持着从前的陈设,姜琬仔细查看,并无特别。
难道真的一无所获?
姜琬有些失望,正欲转身离开时,却发现暖阁角落露出了一个太监服饰的衣角。
长春宫常年无人,怎会有太监在暖阁之中?
她下意识惊呼出声:“谁在那里?”
那人意识到自己的行踪被发现,本想转身离开。
可见周围只有姜琬一人,他却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姜琬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凶光。
很显然,他起了灭口之心。
姜琬自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她迅速反应,脚步虚浮地向后退了两步,双手胡乱在身前挥舞,像是被吓坏了。
“你……你是谁?你别过来!”姜琬边说边继续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
可身体却抖若筛糠,看起来柔弱可怜。
“娘娘放心,很快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冷笑一声,不再废话,径直奔姜琬而来。
“咻——”
而在那人手即将抓到姜琬脖颈时,前一刻还瑟瑟发抖的姜琬手腕向内一翻,宽大的袖口对准了这太监胸腔。
那太监前扑的动作一滞,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下一刻,他口舌麻木,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哼!”姜琬上前一步,重重踢了他一脚,“就凭你?”
方才生死关头,她忽然记起,先前出事后,萧瑾衍曾沉着脸将这副袖箭绑在她腕上。
这短箭上淬有强效麻药,见血即倒,是给她危急时保命用的,如今正是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