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叶淑侧头看了一眼苏阙,随即接过了老人手中的热巴鼓,随后飞也似跑去了底下白狼部人群中。
她走向两处营地中间那片柔软的草甸,站在星光与篝火之间。素白的袍袖垂下,她左手持鼓,右手执槌,先是向着四方天地与远处的白狼山微微躬身行礼。
随即,鼓槌落下。
“咚——”
一声清越的鼓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夜的涟漪。
紧接着,鼓点如急雨般响起,她随之旋动。腰肢柔软,步伐灵动,袍袖翻飞如云,缀着的银饰与鼓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与激昂的鼓声应和。她的双足踢踏着草地,带着某种古老的、源于狩猎与祭祀的韵律,时缓时急,刚柔并济。篝火的光芒在她身上跳跃,勾勒出她窈窕而充满力量的身影,恍如草原上降临的精灵。
她的脚步又轻又快,像是踩着阳光的碎影,时而俯身,鼓面擦过草尖,时而仰头,手臂骨折鼓的轨迹划出圆,发丝被风掀起,和身后的夕阳融成一片暖光,每一次敲击都像把心里的热烈敲进风中,连空气都飘着鲜活的欢喜。
对岸的牧民们爆发出阵阵喝彩,口哨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就连拉奏马头琴的老人,也即兴改变了调子,跟上她鼓点的节奏。
李玥看得眼睛发亮,小嘴微张。孟小河和旁边的白狼部男子看得呆在原地,荣十三的眼中也流露出纯粹的欣赏。卿青依旧抱着剑,但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那舞动的身影。就连那五个木偶,似乎也都微微偏过头,“注视”着这场独属于慕容叶淑的仪式。
苏阙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她在鼓声中旋转、腾挪,看着她脸上那种罕见的、近乎虔诚的投入与释放。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褪去所有伪装与枷锁的慕容叶淑,一个真正回到故乡,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的灵魂。
一舞终了,鼓声戛然而止。
慕容叶淑定格在一个舒展的姿势,微微喘息,额角沁出细汗,在火光下晶莹发亮。草原上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她平复呼吸,再次向四方与白狼山行礼,然后捧着鼓,走回老者面前,双手奉还。
老者没有接过鼓,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转头对着旁边拉琴的牧民挥了挥手。
随即又是一首新的曲子伴随着呼啸的秋风缓缓吐出。
于是曲声不绝,舞蹈不断。
苏阙和卿青一样,没有一头就扎入人群,站在旁边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感觉就像当初在丹曦州草原,最后一次看到崔甲。
苏阙没来由的想吃糖葫芦了。
随后苏阙,只是微微侧头,就看到了旁边蹲着三个孩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这三个孩子都是草原白狼部的孩子,身着皮草,风沙将他们的脸蛋吹得有些干涩开裂,但是每个孩童嘴上的笑脸,确实各个纯真无邪。
三个孩子见到苏阙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就赶紧装模做样地去看篝火旁,慕容叶淑的舞蹈。苏阙笑了笑,喝了口主人家递来的奶酒,随即站起身,朝着那群孩子们小心翼翼走去。
孩子们似乎有点害怕,但依旧壮着胆子蹲在旁边,苏阙则是靠近了他们几步之后,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蹲着,然后一大步一大步地朝他们走了过去,这样子就像是个两只脚走路的猩猩。
苏阙用蹩脚的北磐雅言,说道:“做啥子?”
听到了熟悉的语言,这些孩子的胆子就更大了不少,其中一个睫毛长长的男孩子问道:“哥哥你是练刀的吗?”
苏阙回头看了眼,自己放在位置上的蓟州制式长刀,早前就把那柄白水剑放在了青衣琢光身上,自己则是带着这柄长刀。
苏阙笑了笑,站起身,重新回到位置上,大方地将那柄蓟州制式长刀,递给了三个孩子。
那群孩子顿时满眼遮不住的雀跃惊喜,他们当然见过刀,但是那些都是自己父辈出去打猎时用的骨刀,弯刀,但现在手上这柄可是走过江湖,看过大好风光的江湖刀。
那个孩子心中没有一座江湖?
就像蓟州的陈靖,在没有踏足过真正的江湖的时候,他心里的江湖,豪侠剑仙,行走万里,过皇宫如过自家长廊,一身潇洒俊逸的功夫,敢叫天下无人可配我。
三个孩子就那么一个个小心翼翼握住那柄蓟州制式长刀。
三个孩子轮番抚摸,就好像偌大一个江湖,就在你我双掌之间。
三个孩子对手中那柄蓟州制式长刀爱不释手,见到这位温和的大哥哥也不小气,就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三个孩子,一个摸着刀柄,另外两个则是一个摸刀身和刀尖,当然都有刀鞘挡着。
苏阙见到这三个孩子手捧着刀,有些忘我,便站起身,去旁边取了一根羊腿,自顾自吃肉,再取下腰间的那个小江壶,一口肉配上一口酒,快哉。
这次出门这么久,从蓟州一直到这素皙州,走了差不多得要有千里了,倒是没花掉多少钱,之前崔甲留给自己的那些除了买地盘之外,还留了差不多一千两,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全部换成了一百两的银票,送给张正一张之后,剩下八百两,之后吃穿用度,又用了五十两,最后回了蓟州,身上剩下的,全给林桦树拿走了,没办法,跟陈万灯练拳,用药方面欠的太多。
之后从曲阳关离开之后,柴怀瑾又给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黄乾诚还给了不少之外,刨去请镖局,吃穿用度啥得,还剩下好多没用。苏阙想着钱存着也没用,总得买点儿好东西犒劳犒劳自己,当然也不止自己。
苏阙侧头见到三个摸刀雉童显然喜欢极了这柄蓟州制式长刀,把小脸蛋都贴在刀鞘上,朝着眼前这位好脾气的大哥哥一脸憨笑。
苏阙见着慕容叶淑已经满头大汗,终于是撤了下来,不过人群依旧围在一起,男子女子相继展露自己的舞功,苏阙也不急着把蓟州长刀讨要回来,看着这个孩子,倒是想到了小时候楚禄就喜欢拎着条笔直的木棍追打门口黄狗的场景,样子是挺王八蛋的,现在想想,那条老黄狗也是挺倒霉的,碰到楚禄这么一号混世魔王。
更难受的是,每次还有崔甲这个时不时就掏裤裆的家伙,站在前面围追堵截。
苏阙想着这些,没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