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辽阳前线,薛岳指挥部。
“师座,吴佩孚部今日依旧没有大规模进攻的迹象,只是派小股部队与日军在前沿进行冷枪冷炮的对射。中路我军压力巨大,日军似乎察觉到我方右翼进展迟缓,正在不断向中路增兵。”参谋长指着沙盘,忧心忡忡地汇报。
薛岳面沉似水。皇上的密电让他“稳住中路,暂缓急进”,他照做了,但眼看着战机流逝,日军从容调动,心中的焦灼如同烈火烹油。吴佩孚这块骨头,实在太难啃,偏偏又卡在关键的右翼节点上。
“不能再等下去了。”薛岳猛地一拍桌子,“皇上要证据,那我们就给他证据!传我命令……”
他压低声音,对参谋长一番耳语。参谋长的脸色先是惊愕,随即变得凝重,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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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夜里,吴佩孚指挥部。
烛火摇曳,映照着吴佩孚阴晴不定的脸。日间的对峙和来自内部的无形压力,让他身心俱疲。就在这时,亲卫队长悄悄引进来一个人。此人穿着普通士兵的号衣,帽檐压得很低,但行动间透着一股精干。
“大帅,”亲卫队长低声道,“这位是薛将军派来的信使,有密信呈上。”
吴佩孚瞳孔一缩,薛岳的信使?不走官方渠道,如此鬼祟?他示意亲卫队长退下,紧紧盯着来人:“薛子谦(薛岳字)有何见教?”
那信使并不言语,只是从贴身内衣中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双手呈上。
吴佩孚接过,展开信纸,借着烛光看去。信中的内容让他先是愕然,随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信上以薛岳的口吻,直言皇上因“密信”之事已对其起疑,暗示唯有“铁砧”高地迅速被攻克,方能洗刷嫌疑。信中甚至“贴心”地提供了一份详细的、针对“铁砧”高地侧后薄弱点的夜袭方案,并表示愿提供炮火支援,但要求行动必须绝对保密,尤其要对皇上派来的“监军”(暗指内务稽查司人员)隐瞒。
这封信,看似是雪中送炭的合作建议,实则是一条裹着蜜糖的毒计!
若吴佩孚照做,成功了,功劳未必是他的,还可能被扣上“急于表现、掩盖罪行”的帽子;若失败了,或者行动中出了任何纰漏,薛岳完全可以矢口否认这封密信的存在,届时吴佩孚就是“违抗圣意、擅自行动、损兵折将”,通敌的嫌疑将坐得更实!甚至,这本身就可能是一个引诱他出动,然后借日军之手消耗他实力的陷阱!
吴佩孚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薛岳此举,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若按照这方案行动,届时陷入重围,薛岳的炮火“支援”会在哪里?恐怕只会落在他的退路上!
“薛子谦…你好毒的手段!”吴佩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将信纸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发白。他此刻面临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是假装不知,继续僵持,等待那不知何时会来的“圣裁”?还是…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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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青岛外围。
坑道爆破的失败,迫使蔡锷必须寻找新的突破口。他站在观察所里,望着德军严密的要塞群,目光最终落在了青岛市区与要塞结合部的一片区域。那里建筑相对稀疏,防御工事也不如正面堡垒群那般坚固。
“我们不能只盯着堡垒硬啃。”蔡锷对身边的军官们说道,“德军兵力有限,要塞虽坚,但控制范围之外,就是我们的机会。命令部队,以小股精锐,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向市区边缘渗透,建立前进据点,逐步蚕食,压缩德军的活动空间!同时,炮兵继续对要塞进行骚扰性射击,牵制其主力!”
这是一种更灵活、也更考验部队素质和耐心的战术。放弃毕其功于一役的幻想,准备进行一场艰苦的巷战和外围争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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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西苑兵工厂。
“成功了!陈工!我们做到了!”一名年轻工程师兴奋地冲进陈明远的办公室,手里挥舞着一份刚刚出来的测试报告。
陈明远一把抢过报告,快速浏览着上面的数据。经过又一轮对化油器和点火系统的改进,那台四缸汽油机的原型机,在最新一次持续测试中,竟然稳定运行了五十五分钟!虽然距离实用化还有差距,但这次突破,证明他们改进的方向是正确的!
“好!好啊!”陈明远激动地拍着桌子,“立刻根据这次的数据,优化零部件设计!尤其是活塞环和气门!我们要争取在下一次测试中,突破一个小时大关!”动力的曙光,似乎越来越近。这微小的进步,对于亟待机械化的帝国陆军而言,不啻于久旱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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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
溥仪同时收到了两份密报。
一份来自薛岳,措辞谨慎地汇报了中路战况,并再次提及右翼吴佩孚部“畏敌不前”,影响全局,暗示其或有“难言之隐”。
另一份来自小德张,内容则让溥仪目光一凝:内务稽查司安插在吴佩孚军中的暗线回报,昨夜有神秘人密会吴佩孚,似有密信传递,吴佩孚见信后情绪激动,怒骂薛岳,但密信内容不详。
神秘人?密信?薛岳?
溥仪的指尖轻轻敲打着御案。薛岳这是等不及了,开始用盘外招了吗?他这是在逼吴佩孚,又何尝不是在逼自己这个皇帝尽快表态?
东西两线的战事胶着,内部的倾轧却已图穷匕见。这潭水,被薛岳这一搅,更加浑浊了。
吴佩孚会如何应对这显而易见的毒计?他会忍气吞声,还是会…狗急跳墙?
溥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了。否则,不等日军攻来,内部就可能先爆发一场火并。他看向辽东的方向,眼神深邃。这场忠诚与背叛的考验,即将迎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