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见“郁玖鸢”这个名字，是在十四岁的盛夏。
彼时我刚要结束一场漫长的海外游学，暂居在舅舅家的庄园里。
晚饭后的庭院茶叙上，表姐们捧着精致的骨瓷茶杯，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圣樱学院那位传奇的学生会会长。
“听说她长得像洋娃娃一样，说话声音软乎乎的，上次有同学不小心打碎了她的限量版钢笔，她都没生气，还反过来安慰人家呢。”
“何止啊，她成绩常年稳居年级第一，还主动帮老师整理教案，帮同学补习功课，简直是天使下凡！”
“最难得的是她一点架子都没有，明明是郁氏集团的千金，却穿着最普通的校服，待人接物永远那么温柔得体。”
温柔、纯良、善良、完美。这些词汇像细密的糖霜，一层层包裹住“郁玖鸢”这个名字，听得多了，连我都差点以为，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毫无瑕疵的人。
可我骨子里的多疑，让我始终无法全然相信这份完美。
圣樱学院是什么地方？
那是汇集了全市乃至全国豪门子弟、精英后代的地方。
这意味着，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算计心。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坐稳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仅凭“温柔纯良”四个字，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像在布满荆棘的丛林里，一朵看似无害的白玫瑰，若没有尖锐的刺和深埋地下的毒根，早就被啃噬得尸骨无存了。
我对她的好奇，在听到“学生会会长”这个头衔时，便远远超过了那些关于“温柔”的传闻。
我太清楚，能在那样的年纪、那样的环境里手握实权，被所有人信服，或者说畏惧，绝不可能是个真正无害的角色。
这份好奇，支撑着我在一年后，回国毅然决然地转去了圣樱学院。
转学手续办得异常顺利，我顺利插班进入高三（A）班，并且空降成为副会长。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
她站在主席台上，作为学生会会长发言。
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长发松松地挽成一个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耳垂。
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声音清甜软糯，语速不急不缓，每一句话都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力，引得台下不少学生频频侧目，眼中满是崇拜。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新的一周，愿我们都能保持初心，向阳而生……”
她的表情温柔得无可挑剔，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扫过台下时，仿佛带着温暖的温度。
可我偏偏在她的眼神掠过我所在的方向时，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漠。
那不是疲惫，不是疏离，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漠然。
就像在看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她的温柔和笑意不过是一层精心绘制的面具，面具之下，是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审视和算计。
那一刻，我心中的疑虑瞬间得到了印证。
她果然和传闻中不一样。
升旗仪式结束后，有同学不小心撞到了我，手里的书本散落一地。
我正弯腰去捡，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先我一步拾起了最底下的那本《西方哲学史》。
“同学，你的书。”
是郁玖鸢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温柔动听，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暖意。
我抬头看向她，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完美的笑容，眼神清澈，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冷漠只是我的错觉。
“谢谢你，同学，我叫郁玖鸢，是学生会会长。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我接过书本，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指尖，她的手很凉，和她温暖的表象截然不同。“谢谢会长。”
她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了教学楼。
裙摆轻轻晃动，背影依旧是那般优雅无害。
可我站在原地，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也不是因为她的温柔，而是因为刚才那一眼看穿面具的瞬间，以及指尖触碰到的那份冰凉。
我好像，对这个戴着面具的“完美大小姐”，产生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兴趣。
从那天起，我开始下意识地关注她。
我看见她在学生会办公室里，面对几个不服管教、故意捣乱的纨绔子弟，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轻声细语地说着道理。
可那些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少爷们，却偏偏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的戾气，乖乖听话。
我看得清楚，在她转身整理文件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和警告，而那些少爷们，显然也捕捉到了，才会如此安分。
我看见她在考试前，被一群同学围着问问题，她耐心地一一解答，甚至主动拿出自己的笔记分享。
可我注意到，她讲解的那些知识点，看似全面，却恰好避开了几个最容易考到的难点，而那些真正和她关系好的人，她却会在私下里悄悄提点。
我看见她在面对郁氏集团的竞争对手家的孩子时，笑得格外温柔，甚至会主动提供帮助，可转过头，就会不动声色地让学生会的人“不小心”泄露一些对对方不利的信息。
她的每一次温柔，每一次善良，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和算计。
她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将身边的所有人都当作棋子，一步步布局，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我偏偏就沉溺在这样的她里，无法自拔。
我喜欢看她面具之下的冷漠，喜欢看她算计得逞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喜欢看她被人惹恼时，虽然依旧笑着，却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模样。
那才是真实的她，鲜活、尖锐、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利用关系，我空降学生会，成为副会长。
我故意在工作中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无论是处理繁杂的文件，还是应对难缠的学生，亦或是协调学校与校外的合作，我都做得尽善尽美。
我知道，像她这样的人，只看重“有用”的东西。想要留在她身边，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有价值。
“容笙寒，这次的校企合作方案做得很好，帮了我大忙。”
她拿着我熬夜赶出来的方案，眼中带着几分真心的赞许，虽然那赞许依旧建立在“我有用”的基础上。
“能帮到会长就好。”我微微低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笑了笑，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自然而亲昵。“以后继续加油，我很看好你。”
就在她的手落在我肩膀上的那一刻，一个奇怪的半透明界面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界面像是游戏里的面板，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几行字：
【宿主：郁玖鸢】
【当前目标人物：容笙寒】
【好感度：30（普通同事）】
【人物标签：有用、聪明、可利用】
【触发事件：完成校企合作方案，好感度+10】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幻觉吗？
我用力眨了眨眼，界面并没有消失。
我试着转移视线，看向旁边的其他学生会成员，却没有看到任何类似的界面。
只有在我看向郁玖鸢，或者她与我产生互动时，这个界面才会出现。
我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只有我能看见的东西，或许是……属于郁玖鸢的某种“秘密”？
这个发现让我既震惊又兴奋。原来她的“温柔”和“善良”，不仅仅是面具，背后还有这样一套清晰的“规则”。
而我，竟然能窥见这套规则的核心。
从那以后，我更加刻意地讨好她，迎合她。
她需要人帮忙处理学生会的烂摊子，我第一时间站出来，熬夜加班也毫无怨言。
她需要人陪她参加一些无聊的社交场合，我放下自己的事情，全程陪伴，替她挡掉不必要的麻烦。
她甚至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喜欢某个牌子的蛋糕，我也会跑遍全市，把最新鲜的蛋糕送到她面前。
每一次付出，我都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界面上的好感度在一点点上升。
她勾了勾手，让我去帮她拿一杯咖啡，好感度+5。
她皱了皱眉，说某个文件看得头疼，我立刻接过，帮她整理得井井有条，好感度+8。
她遇到难缠的对手，我不动声色地帮她解决，让对方吃了暗亏，好感度+15。
界面上的数字从30，慢慢涨到40、50、60……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击我的心脏，带来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我知道，她对我的好感，本质上还是因为我“有用”。
她的温柔和亲近，不过是基于好感度提升的“奖励”。可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她的感情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我是不是只是她众多棋子中的一颗，不在乎她眼底的温柔从来都不属于我一个人。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只要能让她需要我，只要能看到她因为我的存在而露出哪怕一丝真心的笑意，我就心甘情愿。
我知道她的不完美，知道她的算计，知道她的冷漠，可我还是爱她。
爱她的面具，也爱她的真实，爱她的温柔，也爱她的尖锐，爱她的算计，也爱她偶尔流露的脆弱。
高考结束后，我们从圣樱的高中部升到了大学。
她依旧是那个光芒万丈的郁玖鸢，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人，而我，依旧是那个站在她身后，为她付出的容笙寒。
我看着她和其他男生谈笑风生，看着她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奋斗，看着她偶尔会对我流露出依赖和信任。
我知道，她并非没有心。她只是习惯了用面具保护自己，习惯了用算计来应对这个复杂的世界。
她的温柔不是假的，她的善良也不是完全的伪装，只是她的爱，带着太多的防备和试探。
而我，愿意等。
我知道这很难，或许需要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但我不怕。
因为我是容笙寒，是那个从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却依旧无可救药地爱上她的容笙寒。
因为我有用，所以我能留在她身边。
因为我能看见她的秘密，所以我知道，她的心里，早已有了我的位置
这就够了。
至少现在，我还能留在她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想要的未来。
而我，会一直站在她身后，做她最坚实的后盾，做她永远可以依赖的人。
直到有一天，她会回头告诉我，她也爱我。
我坚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而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守着她，守着这份带着算计和伪装，却无比真挚的爱。
就像守着一座属于我的，心之囚笼。而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