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白的耳朵还在嗡鸣。
那声音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贴着颅骨来回刮。他用力晃了头，地煞尺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
许清歌站在他右后方，手里的相机闪光灯还亮着，光晕在黑雾中劈出一小片空白。她左眼已经变成琥珀色，死死盯着前方——刚才那张裂开到耳根的嘴，消失了。
阿依娜没跟上来。
三人小队缺了一个人，阵型有点歪。但眼下顾不上回头找人，脚下的光路彻底灭了，四周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雾，连呼吸都变得费劲。
“别往前。”萧寒玥的声音从侧上方传来。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跃上了岩壁凸起的石台，霜魂剑横在胸前，剑尖朝下，一粒冰花正缓缓凝结在刃口。
东方墨白抬手示意许清歌停步。他低头看脚下，地面不再是平整的石板，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缝隙里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烧。
“这地方不对。”他说，“刚才那声音……是冲我来的。”
许清歌收起相机，从背包里摸出残简。纸面发烫，烫得她差点扔了。她咬牙攥住，一行字直接蹦进脑海：
【锁魂音……非敌意……是认主仪式】
她猛地抬头：“它不是要杀你，是在试你是不是真的。”
“认主？”东方墨白皱眉，“谁的主？”
话没说完，前方黑雾突然向两边分开。
一个身影站在百米外的裂隙中央，背对着他们，披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手里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杖子。杖头雕着蛇头，红宝石眼睛在雾里一闪一闪。
东方墨白瞳孔一缩。
这打扮……怎么那么像古玩市场那个卖假玉佩的老头？
“沧海真人？”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人没动。
风停了，连雾都不再流动。整个山谷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萧寒玥跳下石台，落在东方墨白左侧，剑尖微抬。她没说话，但剑身上的冰花越来越多，一片叠一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是谁？”东方墨白往前走了一步。
地面震动了一下。
灰袍人缓缓转身。
脸露出来那一刻，东方墨白差点脱口而出“我就知道”。
真的是沧海真人。
老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袋耷拉，胡子拉碴，右眼戴着个单片镜，反着幽光。但他手里那根蛇头杖，杖身刻着三个小字——“天机阁”。
这不是赝品。
东方墨白记得清楚，三个月前在潘家园，这老头拿这根杖当拐棍敲他腿，说“年轻人走路太浮，得打醒”。
现在他可一点都不浮了。
“三百年了。”沧海真人开口，声音沙得像砂纸磨墙，“终于有人走到这里。”
许清歌立刻扫视对方全身。没有杀气，没有灵力波动，可她左眼看得真切——这老头体内有十二条金色脉络，全断了，只剩一条勉强连着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抽过魂。
萧寒玥的剑突然震了一下。
她皱眉。霜魂剑从来不会无故异动。除非……遇到了熟人。
或者，前世的债。
“你拦我们？”东方墨白问。
沧海真人没答。他只是抬起蛇头杖，轻轻往地上一杵。
咚。
一声闷响。
十道裂缝瞬间炸开，呈扇形朝三人脚下蔓延。碎石翻飞，热浪从地底喷出，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东方墨白反应最快，地煞尺横扫一圈，黑光一闪，半圆形屏障撑开，挡住了最近的一道裂口。许清歌趁机扑向旁边一块巨石，翻身躲过喷出的火柱。
萧寒玥原地腾空，脚尖一点裂痕边缘，轻飘飘落在高处。
“他动手了！”许清歌喊。
“未必是杀招。”东方墨白盯着那十道裂缝的位置，“你看这些裂口的走向，像是某种阵法。”
他右眼金纹一闪，脑子里那个欠揍的声音终于冒出来：
【检测到困龙十陷阵】
【提示：此阵专克人皇血脉，但布阵者留了生门】
【建议：往东南角跳，别踩第三块活动石板】
东方墨白差点笑出声：“你还知道生门？刚才锁魂音快把我脑子洗成空白文档了。”
【友情提醒：本系统服务费是头发，您已欠费三次，下次共鸣可能直接秃顶】
他闭了闭眼，把弹幕甩出去。
“许清歌！”他大喊，“东南方向，第三块石头别碰！”
许清歌立刻照做，猫腰窜过去。萧寒玥也从高处跃下，落地时剑尖点地，一圈寒气扩散，暂时冻住了两道裂缝。
沧海真人站在原地，没追击。
他只是静静看着东方墨白，眼神复杂得像一锅煮糊的粥。
“若你是真沧海，”东方墨白握紧地煞尺，“就该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老头身体微微一震。
“‘天机阁’叛徒名单第三位，东方明远。他不该碰那卷轴，更不该念出封印咒。”东方墨白一字一顿，“你当时就在现场，对吧？”
沧海真人沉默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
“我欠他一条命。”他说，“所以我守在这里，等你来。”
“等我来干嘛？考验？试炼？还是直接埋了我？”
“是护你。”老头抬起蛇头杖，指向东方墨白右眼，“你体内的东西，比你想的危险得多。三百年前，人皇就是因为觉醒太早，才被玄霄钻了空子。”
萧寒玥突然插话：“那你为何出手？”
“不打疼点，你们能信我？”沧海真人冷笑，“再说了，霜魂剑都出鞘了，我不动手，它也要找我麻烦。”
萧寒玥一愣。
她这才发现，霜魂剑的震颤还没停。剑柄传来的温度越来越低，几乎冻手。
“它认识你。”她说。
“当然。”老头摸了摸眉心一道旧疤，“当年就是我给它刻的契印。”
许清歌听得头皮发麻。她悄悄打开相机，想拍下这一幕，结果镜头刚对准沧海真人，画面直接黑了。
“坏了？”她拍了两下。
“别拍了。”老头淡淡道，“这里面的东西，拍下来会疯。”
东方墨白忽然觉得脑子里一沉。
金纹闪了闪，残识的提示断断续续冒出来：
【他是……真的沧海……】
【小心……他的杖……藏着另一道神识……】
他猛地抬头。
还没来得及开口，沧海真人突然抬手，蛇头杖往空中一划。
一道血线凭空出现，从杖尖延伸到半空，像被什么东西牵着。
“时间不多。”老头低声说，“他们快到了。”
“谁？”
“九重天的眼线。”他看向东方墨白，“你进谷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萧寒玥立刻横剑：“那你刚才攻击我们，是为了掩盖气息？”
“不然呢？让你们大摇大摆走进来，门口写个‘人皇继承人到此一游’？”
东方墨白揉了揉太阳穴。信息量太大，脑袋有点扛不住。
“所以你现在是友军？”
“我不是军。”老头咳嗽两声，嘴角渗出血丝，“我只是个看门的，工资三百年前就停了。”
许清歌忍不住问：“那你到底想让我们干什么？”
沧海真人没回答。他只是转身，面向最深处的黑暗，举起蛇头杖。
地面开始震动。
一道石门从裂隙底部缓缓升起，表面刻满符文，中央有个掌印凹槽。
“进去。”他说，“里面有个东西，是你父亲临死前藏的。”
东方墨白盯着那扇门，右眼金纹剧烈闪烁。
弹幕疯狂刷屏：
【警告！检测到血脉共鸣】
【门后物品：疑似人皇记忆碎片】
【风险等级：爆头】
【温馨提示：进去之前，记得把遗书发朋友圈】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走。
萧寒玥拦住他：“等等。”
“怎么？”
“如果这是陷阱，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够他杀。”
“我知道。”东方墨白看了眼沧海真人背影，“但他刚才那一杖，没用全力。而且……”
他顿了顿。
“他说我父亲的名字时，手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