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
星主族圣地的临时营帐里，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将张念与阿禾的影子拉得很长。石桌上摊着从净心寺找到的古籍残页，上面记载着关于界心碎片的零星线索，却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木薇还没消息吗？”阿禾的善念晶石碎片悬在残页上方，冰蓝光芒照亮了其中一行模糊的字迹——“界心聚，天地裂”。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张念合上古籍，守誓印的金红光芒在他掌心明灭不定：“无妄海的通讯符一直没动静，或许是遇到了麻烦。”
他看向帐外，墨尘正在雨中练剑，玄铁剑劈开雨幕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躁动。石烈则坐在帐门口，巨锤放在脚边，蛮族符文在他手臂上闪烁，显然也在担心木薇的安危。
这三天来，他们清理了佛部的余孽，却始终没有找到第四块界心碎片的线索。更让张念不安的是，骨晶在石烈的兽皮袋里，似乎变得越来越烫，偶尔还会透出一丝极淡的青黑之气——那是西荒试炼时残留的混沌余息，正在悄然滋长。
“石烈，骨晶还好吗？”张念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石烈一愣，下意识地按住胸口的兽皮袋，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没……没什么，就是有点热。”
他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张念的眼睛。张念走到他身边，守誓印的光芒轻轻覆在他的胸口，金红光芒与兽皮袋里透出的青黑之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
“混沌余息在侵蚀它。”张念的声音沉了下来，“试炼时你为什么不说？”
石烈猛地站起身，巨锤在地上磕出闷响：“说了又能怎样？难道要把它扔了？这是西荒勇士用命换来的！”
“我不是要扔了它！”张念的语气也重了几分，“但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余息为什么会残留，它会不会影响你！”
“能有什么影响？”石烈的脖颈青筋暴起，“我是蛮族族长，这点混沌之气还奈何不了我！倒是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西荒的东西不干净？”
“石烈！”阿禾连忙上前打圆场，善念晶石的冰蓝光芒缓和着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张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你。”
墨尘的剑也停了下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少年皱着眉看向帐内：“石烈大哥，张大哥也是为了大家好。”
“我不需要你们可怜！”石烈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更多的却是被质疑的愤怒，“你们中洲的星主族高贵，无妄海的守脉者神秘，就我们西荒的蛮族是粗人，连块碎片都守不好！”
他猛地扯开兽皮袋，将骨晶扔在石桌上。骨晶表面的金色纹路中，青黑之气已经蔓延了近半，像一张狰狞的网，包裹着温润的乳白色晶石。
“你们看！这就是你们担心的东西！”石烈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在烫我的灵脉，在嘲笑我的没用！可我能怎么办？把它砸了吗？那叔爷和兄弟们的牺牲，算什么？”
张念看着骨晶上的青黑之气，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只剩下愧疚。他知道石烈的压力，西荒的战损最重，骨晶是他们唯一的精神寄托，他的质疑，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对不起。”张念捡起骨晶，守誓印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它，“是我太急了。”
石烈别过头，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不是故意要发火……只是……只是怕它真的出问题。”
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绿光从帐外飞来，落在阿禾手中——是木薇的通讯符。符上的灵息极其微弱，还夹杂着一丝青黑之气，显然木薇遭遇了危险。
“是木薇！”阿禾的声音带着急切，“她在符上说，有关于界心碎片的重要消息，让我们去中洲与北境交界的‘落星坡’等她！”
张念的金红眼眸瞬间凝重：“落星坡？那里是混沌裂缝的旧地，早就成了禁区。她为什么会去那里？”
“符上还说……”阿禾的声音顿了顿，冰蓝眼眸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她说，界心碎片不能聚，聚则两界覆。我们找碎片的行为，其实是在帮解缚者的忙。”
石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她胡说什么！”石烈第一个反驳，指着骨晶，“我们牺牲了这么多人，才拿到这碎片，怎么可能是帮倒忙？”
墨尘也皱紧了眉：“木薇姑娘不会说谎，但她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有什么误会？”
张念没有说话，只是反复看着通讯符上的字迹。“两界覆”三个字，与古籍残页上的“天地裂”不谋而合，这绝不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误会，我们都必须去见木薇。”张念将骨晶重新递给石烈，这次用的是双手，“石烈，这碎片还是由你保管。我相信你。”
石烈愣了愣，接过骨晶，紧紧攥在手心。骨晶的温度依旧滚烫，却似乎没那么灼人了。
“落星坡是禁区，混沌之气浓郁，我们得小心。”张念的守誓印光芒笼罩住三人，“墨尘，你熟悉中洲的地形，带路。石烈，骨晶的余息如果异动，立刻告诉我。”
“嗯。”石烈闷声应道，巨锤扛在肩上，脚步却不自觉地跟上了张念的步伐。
雨夜的落星坡，比传闻中更阴森。断裂的山脉间，还残留着当年混沌裂缝的痕迹，青黑之气在沟壑中翻滚，像沉睡的毒蛇。
他们在一处破败的山神庙里，找到了木薇。少女蜷缩在神像后面，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灵脉中插着数根细小的触须，正是影煞的混沌之力所化。她的身边，放着一枚绿色的叶片，叶片上的符文已经黯淡。
“木薇！”阿禾连忙冲过去，善念晶石的冰蓝光芒注入她的灵脉，“你怎么样？”
木薇虚弱地睁开眼，琥珀眼眸看到张念一行人，终于松了口气，却又立刻紧张起来：“别……别碰界心碎片……它们是……是钥匙……”
“钥匙？什么钥匙？”张念蹲下身，守誓印的光芒帮她逼出触须，“你说碎片不能聚，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薇的手指指向那枚绿色叶片：“看……看里面的影像……是执星者……和混沌魔……”
阿禾捡起叶片，善念晶石的冰蓝光芒激活了上面的符文。叶片上浮现出光幕，正是木薇在无妄海沟看到的画面——执星者与混沌魔的对话，灵语者女子的牺牲，“碎片不可聚”的警示……
光幕消散时，山神庙里一片死寂。
石烈手中的骨晶，仿佛变得无比沉重。他看着上面的青黑之气，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余息……是为了让碎片互相感应？是为了指引解缚者找到其他碎片？”
张念的金红眼眸中，闪过深深的懊悔。他们一直以为收集碎片是为了守护，却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帮解缚者引路的人。
“所以……洛漓哥和逸冰姐的死……”墨尘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守护的，其实是毁灭三界的钥匙？”
“不……不是的……”木薇咳了口血，急忙解释，“碎片本身没有错，错的是利用它们的人。执星者想重铸界心打破壁垒，但我们可以找到封印它们的方法……”
“怎么封？”石烈的声音沙哑，“就像你先祖那样，用灵语者的血脉献祭吗？那我们之前的牺牲，算什么？”
木薇被问得哑口无言，琥珀眼眸中蓄满了泪水。她知道这个真相很残酷，却没想到会引发如此大的冲击。
张念的目光落在山神庙外的雨幕中，那里，混沌之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隐隐有聚集的趋势。他突然想起影煞的名字，想起佛部与骨部的行动——解缚者一直在逼他们收集碎片，一直在消耗他们的力量，他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不管之前是对是错，现在我们知道了真相。”张念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碎片聚则两界覆，那我们就不让它们聚在一起。中洲的碎片，交给墨尘带回星主族圣地封印；西荒的骨晶，石烈你带回龙骸深处；无妄海的碎片，等木薇好了，由她带回本源之心。”
他顿了顿，金红眼眸扫过每一个人：“解缚者想让我们替他们找碎片，我们就偏要让他们永远找不到。从今天起，我们的任务不是收集，是守护——守护每一块碎片，守护它们之间的距离。”
石烈紧紧攥着骨晶，青黑之气似乎不再灼烧，反而有了一丝温顺。他看着张念坚定的侧脸，突然觉得，之前的争吵是多么可笑。
“好。”石烈重重点头，“我带骨晶回西荒，用龙骸的地脉之力镇压它。谁敢来抢，我就用巨锤砸碎他的脑袋！”
墨尘也握紧了玄铁剑：“中洲的封印交给我，我会让师父留下的阵法，发挥最大的作用。”
木薇的琥珀眼眸中重新燃起希望：“等我好了，就回无妄海。灵语者的血脉，能让碎片沉睡。”
阿禾的善念晶石碎片与张念的守誓印同时亮起，冰蓝与金红的光芒交织，温暖了破败的山神庙：“那我们呢？”
张念握住她的手，金红眼眸中映着她的笑容：“我们去查清楚，执星者的真正意志是什么，解缚者的主力藏在哪里。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想动碎片，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雨还在下，但山神庙里的气氛，却已不再沉重。信念的裂痕或许存在过，但共同的目标，让他们再次紧紧站在一起。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木薇那枚绿色叶片的背面，还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灵语者，亦为钥匙”。
这行字，注定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