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城外的积雪被炮火熏得发黑,残戈断戟半埋其中,晨起的寒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旷野,刮得城楼上的“袁”字大旗猎猎作响。袁崇焕披着霜花站在箭楼,目光扫过正在清扫战场的将士,昨夜的鏖战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倦色,却难掩眼底的振奋。
“督师,”李诚捧着一份清点完毕的名册走来,甲胄上的冰碴簌簌掉落,“此战共歼敌四千余,缴获蒙古弯刀八百柄,后金弓箭三千副,只是……”他话锋一转,眉头紧锁,“联军虽退,却在三十里外扎营,看阵势并未走远,怕是另有图谋。”
袁崇焕颔首,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剑穗上还沾着昨日的血痕:“皇太极此人,素来狡诈。他此番退兵,绝非惧战,定是在等我们露出破绽。传令下去,全军加紧修筑工事,尤其是西翼的隘口,那里是蓟州的软肋,绝不能让敌军有机可乘。”
话音刚落,一名亲兵匆匆跑上城楼,手中捏着一封密信:“督师,京师密报!”
袁崇焕展开信纸,脸色渐沉。李诚见状,心中一紧:“可是京师那边出了变故?”
“左光斗虽入诏狱,但其党羽仍在朝中作祟。”袁崇焕将密信递给李诚,声音冰冷,“他们散布谣言,说我私通蒙古,此番解围不过是与皇太极演的一场戏。更可恨的是,户部竟以‘国库空虚’为由,暂缓拨付蓟辽军饷。”
李诚看完密信,怒不可遏:“这帮奸佞!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他们却在后方掣肘!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吗?”
“急无用。”袁崇焕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望向京师的方向,深邃如海,“沈炼在狱中已联络了黄道周等忠臣,想必很快便会有对策。我们眼下要做的,是稳住军心,守住蓟辽。”他沉吟片刻,沉声道,“尚可喜熟悉边境地形,命他率五千兵马驻守西翼隘口;你领三千铁骑,巡视周边堡寨,安抚百姓,征集粮草。至于我,亲自去一趟蒙古部落,试试能否离间他们与后金的盟约。”
李诚一惊:“督师不可!蒙古部落与后金已结盟,此去太过凶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袁崇焕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坚定,“林丹汗此人,贪利忘义,并非真心归顺后金。若能许以好处,晓以利害,未必不能动摇他的决心。”
次日清晨,袁崇焕只带了十名亲卫,换上寻常将士的服饰,悄然出了蓟州城,往蒙古部落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联军大营,皇太极正对着林丹汗大发雷霆。他将一份从明军尸体上搜来的名册摔在地上,怒吼道:“你看看!你的三千骑兵,昨日一战竟折损过半!若不是本汗下令撤军,你的部落怕是要全军覆没!”
林丹汗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反驳。他知道,昨日若非袁崇焕太过勇猛,明军士气又盛,自己也不会败得如此狼狈。
“大汗息怒。”一旁的范文程缓缓开口,脸上带着一丝阴笑,“袁崇焕虽勇,却也有软肋。听闻蓟辽军饷被断,将士们已是怨声载道。我们只需再等几日,待明军粮草耗尽,军心涣散,再挥师攻城,必能一举拿下蓟州。”
皇太极闻言,脸色稍缓,他瞥了一眼林丹汗,语气带着威胁:“林丹汗,本汗已许你河北之地,你若再敢消极避战,休怪本汗翻脸不认人!”
林丹汗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道:“大汗放心,下次交战,我定当身先士卒!”
而另一边,袁崇焕已抵达蒙古部落的边界。守寨的蒙古兵见他们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连忙去禀报林丹汗。
林丹汗听闻袁崇焕亲自前来,心中惊疑不定,沉吟半晌,才下令将他带入帐中。
帐内,炭火熊熊。林丹汗端坐主位,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袁崇焕:“袁督师不在蓟州守城,却来我蒙古部落,所为何事?”
袁崇焕坦然一笑,拱手道:“大汗明鉴。我今日前来,是为大汗着想。”
“哦?”林丹汗挑眉,“本汗与后金大汗结盟,共取大明江山,何需你为我着想?”
“大汗此言差矣。”袁崇焕语气从容,“皇太极野心勃勃,岂是真心与大汗平分天下?他日他若攻破大明,第一个要吞并的,便是蒙古部落。”他顿了顿,继续道,“大明愿与蒙古永世修好,开放边境贸易,每年赠予大汗白银万两,绸缎千匹。大汗只需与后金决裂,不再助纣为虐,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林丹汗闻言,心中一动。他看向袁崇焕,眼中满是狐疑:“此话当真?你就不怕我将你绑了,献给皇太极?”
“大汗若想这么做,早就动手了。”袁崇焕神色自若,“大汗是聪明人,孰轻孰重,自有决断。”
林丹汗沉默良久,帐内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的脸色忽明忽暗。良久,他才长叹一声:“罢了!皇太极背信弃义,昨日一战,竟让我的部落做先锋,损兵折将。我与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袁崇焕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蒙古兵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大汗!不好了!后金骑兵杀来了!他们说……说您私通袁崇焕,要踏平我们的部落!”
林丹汗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皇太极这厮,竟敢如此欺我!”
袁崇焕亦是眉头紧锁,他没想到皇太极竟如此敏锐,竟能察觉他的行踪。他当机立断,对林丹汗道:“大汗,事已至此,唯有与我联手,共退金兵!否则,部落危矣!”
林丹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拔出腰间弯刀,高声道:“蒙古的勇士们!随我杀出去!让皇太极看看,我们蒙古人的厉害!”
帐外,喊杀声震天。袁崇焕握紧手中长枪,目光锐利如鹰。一场新的厮杀,已然拉开帷幕。而远在蓟州的李诚,正站在城头,望着蒙古部落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他知道,督师此去,牵动的不仅是一场战役的胜负,更是整个蓟辽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