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骆驼井的发现,如同给濒死的队伍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饱饮甘泉,灌满水囊,又歇息了半夜,众人的精神气力都恢复了不少。然而,戈壁的夜晚从不平静。
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刺骨的寒意。除了轮值守夜的士兵,大部分人都裹着毡毯沉沉睡去,鼾声与呼啸的风声交织。时若因为肩伤和日间的疲惫,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里窥视。
突然,一声悠长的狼嚎划破夜空,仿佛就在沙谷的边缘!
时若猛地惊醒,心脏怦怦直跳。几乎同时,负责守夜的严锋低喝道:“有情况!全体戒备!”
篝火旁沉睡的人们瞬间惊醒,纷纷抓起兵刃。萧逐渊和顾青舟几乎同时起身,警惕地扫向狼嚎传来的方向。
只见沙谷四周的沙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对幽绿色的光点,如同鬼火般在夜色中浮动,粗略一看,竟有数十对之多!低沉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是沙漠狼群!”阿里木的声音带着颤抖,“而且……是很大的一群!它们肯定是嗅到食物的味道了!”
王劲握紧了朴刀,骂了一句:“刚送走马贼,又来了畜生!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狼群显然极具耐心,它们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只是远远地围着,幽绿的眼睛死死盯住篝火旁的人群和拴在不远处的马匹,那目光好似下一刻就能把人撕裂。这种无形的压力,比直接的厮杀更让人心惊。
一个年轻的商会弟子吓得脸色发白,手中的刀都在微微发抖。阿月虽然也心中发怵,但还是强自镇定,低声道:“别怕,狼怕火,我们守好火堆,它们不敢轻易过来。”
顾青舟仔细观察着狼群的分布,忽然开口道:“不对劲。你们看头狼的位置。”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狼群后方的一处高耸沙梁上,蹲坐着一头体型格外硕大的灰狼,毛色在月光下近乎银白,它并未嗥叫,只是冷冷地俯视着谷地,仿佛一个冷静的指挥官。
“这头狼……太聪明了。”顾青舟眉头微蹙,“它在观察,在寻找我们的弱点。普通的狼群不会有这种纪律性。”
萧逐渊沉声道:“不能等它们主动进攻。严锋,王劲,带几个好手,用火箭驱赶它们!目标是那头头狼,若能惊走它,狼群自溃!”
“是!”
几名弓箭手立刻将箭矢裹上浸了油脂的布条,在篝火上点燃。严锋瞄准那头银灰色的头狼,弓弦拉满!
“咻——”火箭带着一溜火光,划破黑暗,直射头狼!
那头狼极其警觉,在箭矢离弦的瞬间便猛地向旁一跃,火箭擦着它的皮毛射入沙地,点燃了一小丛枯草。头狼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狼群顿时骚动起来!
其他火箭也纷纷射向狼群聚集处,虽然没能造成多大伤害,但突如其来的火光和攻击显然激怒了它们。几头胆大的恶狼龇着獠牙,开始试探性地向下冲来!
“挡住它们!”王劲怒吼一声,带着几名士兵迎了上去,刀光闪处,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头狼砍翻在地。血腥味更加刺激了狼群的凶性,更多的狼开始蠢蠢欲动。
战斗一触即发!狼群从多个方向同时发起了冲击!它们速度极快,悍不畏死,专门攻击下盘和马匹!
“保护马!”萧逐渊长剑挥出,将一头试图扑咬马腿的恶狼拦腰斩断!顾青舟身如闪电,软剑犹如灵活的银蛇,专刺狼眼和咽喉,剑出必有一狼毙命或重伤惨嚎。
时若和阿月被众人护在中间,背靠着水洼旁的岩石。时若手中紧握着一包药粉,这是她用几种刺激性极强的草药研磨而成,原本是为了防备马贼,此刻或许能对狼群有些效果。但她不敢轻易使用,怕误伤自己人和马匹。
狼群的数量远超预估,而且极其狡猾,它们避开萧逐渊、顾青舟等高手,专门攻击那些看起来较弱的士兵和商会弟子。惨叫声不时响起,有人被狼爪撕破了皮肉,有马匹被咬伤了腿,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那头银灰色的头狼依旧蹲坐在沙梁上,狼啸声指挥着狼群,不时发出短促的嗥叫,调整攻击方向。
“这样下去不行!”巴图长老挥舞着弯刀,砍翻一头扑上来的狼,气喘吁吁地喊道,“狼太多了!耗也能把我们耗死!”
萧逐渊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人手有限,经不起这种消耗。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头头狼,擒贼先擒王!
“顾兄!掩护我!”萧逐渊低喝一声,猛地提气,长身掠起,竟直接朝着头狼所在的沙梁冲去!
数头恶狼立刻嚎叫着扑上来拦截!顾青舟眼神一凛,软剑舞成一团光幕,将扑向萧逐渊的狼群尽数挡下,为他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
头狼见萧逐渊冲来,眼中似闪过一丝警惕,它站起身,低伏下身子,发出威胁的低吼。
萧逐渊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便已接近沙梁!然而,就在他即将挥剑的刹那,头狼身后突然又蹿出四头体型格外健壮的公狼,呈扇形护在头狼身前!
与此同时,下方的狼群攻击更加疯狂,几乎是不计伤亡地扑向众人,显然是要牵制住顾青舟等人,不让他们支援萧逐渊!
萧逐渊瞬间陷入了以一对五的险境!他身处斜坡,立足不稳,而四头护卫公狼配合默契,攻势凌厉!
“大人!” “萧大哥!” 下方的王劲和时若同时惊呼!
眼看一头公狼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萧逐渊小腿,另一头则凌空扑向他面门!千钧一发之际!
“着!”
一声清叱,一道灰影如同闪电般从侧面射来!并非箭矢,而是一枚石子,精准无比地打在了扑向萧逐渊面门的那头公狼鼻梁上!
“嗷呜!”那公狼吃痛,动作一滞。
萧逐渊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空隙,长剑回旋,荡开咬向小腿的狼吻,剑尖顺势上挑,在那头公狼柔软的腹部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是顾青舟!他在下方激战中,竟还能分心他顾,用一颗石子为萧逐渊创造了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一击得手,萧逐渊气势更盛,剑光暴涨,狂攻向头狼!那四头护卫公狼虽拼死抵挡,但在萧逐渊全力施为和顾青舟时不时的远程干扰下,顿时左支右绌。
头狼见护卫抵挡不住,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惧意,它猛地长啸一声,竟不再恋战,转身就向沙梁后方逃去!
狼群听到头狼的撤退嗥叫,攻势顿时一缓,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叼起同伴的尸体,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沙丘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气。
战斗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众人看着狼群退走,都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少人直接脱力瘫坐在地。
萧逐渊从沙梁上跃下,走到顾青舟面前,郑重抱拳:“顾兄,多谢!”
方才若非顾青舟那神乎其技的一记飞石,他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顾青舟气息微喘,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目光却看向正在给受伤士兵检查伤势的时若。方才混乱之中,他似乎瞥见她将什么东西撒向了靠近的狼群,那几头狼立刻喷嚏连连,攻势缓了一缓。这位萧夫人,似乎也不仅仅是个精通医术的弱质女流。
时若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他微微颔首,随即又忙碌起来。她的药粉果然派上了些用场,虽然效果有限,但关键时刻也能扰乱狼群。
清点下来,又有两名士兵和一名商会弟子在狼群袭击中丧生,多人受伤,马匹也损失了几匹。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王劲一边包扎着自己手臂上被狼爪划出的血痕,一边恨恨道:“这鬼地方,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阿月看着死去的同伴,眼圈泛红,咬牙道:“这笔血债,迟早要跟睿亲王和葛里清算!”
萧逐渊望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天快亮了。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狼群虽然退了,但血腥味可能会引来其他东西。”
黎明的微光驱散了夜的黑暗,也照见了这片沙谷的惨状。众人默默埋葬了同伴,处理了狼尸,给伤者重新包扎,给马匹喂了些水和草料。
当太阳再次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向无垠沙海时,这支伤痕累累却意志坚定的队伍,再次踏上了征程。一次次的历经生死,让他们更加信任和依赖彼此,相信后面再多的艰难险阻也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