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救?够不到啊。”
炎国学生们聚集在湖边,探照灯的光束扫过湖面。
破碎的冰层之间,黑沉沉的水里能看到挣扎的人影,但距离岸边都有十几米、几十米远。
“我水性还可以,拴根绳子过去捞人?”有勇士提议,已经开始解背包带子,“你们得把我拉回来啊!”
“下去很快就会失温吧?”有心细的连忙提醒,“这水温……”
有人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身上的装备:“我们不是穿着自加热背心吗?”
“……对喔。”
又有人想起:“还有氧气瓶?”
“……对喔。”
你别说,装备挺齐全的哈?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专业的救援队,就等着来这捞人呢!
“来了?”耳机里响起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了的、博士的声音,“拆六个小队,就按排班来。如果有小队里都不会游泳的,自己协调一下。”
博士顿了顿,指令清晰地传来:“以湖心岛为圆心,第一队负责12点到2点区域,第二队负责2点到4点区域,以此类推……我给坐标。”
他的声音沉了沉,少见的郑重:“拜托了。”
炎国学生迅速根据建雕像“三班倒”时期的排班组成队伍,又交换了部分队员,保证每支队伍都有会水的。然后他们沿着岸边移动到各自负责的区域,开始有序捞人。
绳索甩出,会水的学生系好安全绳,小心翼翼地下到冰水混合的湖里。
加热背心在低温水体中开始工作,维持着核心体温;氧气面罩让呼吸变得顺畅。
他们游向落水者,抓住对方的手臂或衣领,岸上的队友则用力拉回绳索。
维多利亚人刚把脸冻得青紫的战友拖到岸边,就看到炎国人热情招呼:“这里这里!我们有加热背心!还有氧气瓶!”
菲林拖着战友迷茫地靠近,对方被他们一身的血吓了一跳,但还是快速开始施救。
一个人举着电子设备在旁边指挥——大约是现场查了“失温的人如何抢救”——声音因紧张有些发颤但他已尽力保持清晰:
“脱掉湿衣服,穿上加热背心……检查呼吸心跳,要心肺复苏吗?”
“情况紧急的呼叫医疗。”博士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其实负责盯血条的人是他自己。
炎国学生们趁机问:“博士,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多人挂彩了——总不能都是掉进冰窟窿的时候,被冰棱子给戳的吧?
“这里举办了一场大规模骑士竞技,”博士回答,语气一本正经,“比赛过于激烈,以至于冰面不能承受,发生了事故。”
在旁边听到这话的银灰:……
炎国学生们:……
就算我们是傻子,也不能这么忽悠,博士!
既然博士把他们当小孩子骗,就只能去落水者那里打听。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更不靠谱的回答。
“我们被山雪鬼袭击了!”即使在半昏迷中,一名菲林士兵还是条件反射地背出准备好的台词,牙齿打颤,“没错,就是谢拉格传说里面的那种怪物!”
躺在他旁边的库兰塔仿佛也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含糊地附和道:“这种怪物……是看不见的!”
炎国学生看向他们身上扒下来的、引发无穷想象的东西:粗糙的木雕面具,拼接的兽皮,腰间代替铜铃的铁疙瘩……
这就很难评。
他们把目光转向一个乌萨斯——他的面具看起来最为精良,是金属打造的,边缘还有细密的纹路。
“看不见的怪物叫拉德索恩。”乌萨斯纠正道。
炎国人:……
从此以后,在炎国、乃至泰拉键政圈,“谢拉格冬泳大赛之谜”成为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甚至被做成了解谜游戏。
根据在落水后赶到的“目击者”提供的线索,基本可以复原出以下事实:
维多利亚人使用木质面具、卡西米尔人使用3d打印树脂面具、谢拉格人使用精钢面具,各自扮成了传说中的怪物“山雪鬼”,然后在冰面上发生了一场三方大混战,造成了冰面塌陷,酿成了“冬泳大赛”。
但除此之外,三方这么做的原因、事件的经过,则因为当事人的三缄其口成为难解之谜。
“争夺殖民地”假说认为,“冬泳大赛”是维多利亚人和卡西米尔人争夺殖民地、谢拉格人奋起反抗的战役,这解释了参战三方,但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要扮成山雪鬼,并且在事后矢口否认。
“骑士竞技”假说认为,“冬泳大赛”是一场高层赌局,维多利亚、卡西米尔和谢拉格通过各自投放几百人的队伍进行大乱斗来展现实力,以赢得更多谈判筹码。之所以扮成“山雪鬼”,是为了在万一出现大量伤亡时推脱为“怪物袭击”,避免竞技升级为国家之间的冲突——这种说法据说得到了博士的支持,因而成为主流猜测。
……
当银心湖开启“冬泳大赛”、维多利亚的士兵们浸泡在冰水里的时候,哈洛德子爵却身处起火的旅店。
空气里的烟粒开始灼烧他的肺部,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
即使在发现门外的护卫联系不上时就已经有所预期,对方的疯狂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菈塔托丝进屋时没有关门,走廊里已经有烟雾涌入,带着木材燃烧特有的、刺鼻的焦味。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葬身这片第一眼就喜欢上的雪境——高耸的雪山,澄澈的天空,宁静的村落……或许这真的是耶拉冈德的惩罚。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感到很深的悲哀,却不全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片土地。
“你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他喟叹道,声音被烟雾呛得有些嘶哑。
“我明白。”菈塔托丝背对门口,身影在烟雾中有些模糊。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和恩希欧迪斯密谋政变。他掌握着关口,故意放你们进来,然后依靠你们的甲胄清洗佩尔罗契和布朗陶——我必须阻止你们。”
经过这段时间的暗中调查,菈塔托丝比阿克托斯嗅觉更灵敏地意识到,佩尔罗契的军队不是这些外乡人的对手。
卡西米尔人接触了布朗陶,表现出拉拢的意思,她于是意识到恩希欧迪斯和维多利亚人之间存在什么样的交易。
但布朗陶甚至连军队都没有——她只能等待。终于,她等到了这个机会,等到哈洛德的“护卫”离开。
“你认为,我死在这里,便能阻止维多利亚吗?”哈洛德问,他捂住口鼻,咳嗽了几声。
“至少能阻止恩希欧迪斯。”菈塔托丝说,“发生了这种事,他跟维多利亚的交易还能继续下去吗?”
她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这本来是我留给恩希欧迪斯的结局——但他不给我机会。那个可怕的女人从不离开他的身边。”
“我几乎要欣赏你了。”哈洛德苦笑,“你说的没错,发生了这样的事,恩希欧迪斯和维多利亚的同盟一定会破裂——你唯一的错误,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菈塔托丝没有回应。烟雾更浓了,天花板开始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你知道维多利亚有多少军队吗?”哈洛德的声音在烟雾中显得遥远,“像我的护卫们那样的军队。”
菈塔托丝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腰间的短刀。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子爵。维多利亚的伯爵、侯爵、公爵们……能调动的力量都远在我之上。也许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但我的死会成为一个借口。”
“谢拉格能偏安至今,只是因为环境太过恶劣,你们的邻居暂时还不想花费时间占领这片土地罢了。”
“但以后不一样了。”哈洛德长叹一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某种复杂的、近乎怜悯的情绪,“根据我们刺探到的信息,博士从深海带回了移动城市技术,炎国已经准备开启下一轮六十年基建计划,这刺激了我们——你知道炎国吗?”
菈塔托丝沉默着。
“当城市变得可以移动,意味着‘领土’也是可以移动的——冲突将会越演愈烈,这片大地上再也不会有一片安宁的无主之地。”
哈洛德的声音越来越低。他靠在墙边,缺氧和高温让他的体力在迅速流失。
“最后一件事。”这或许是哈洛德对自己即将横死的小小报复,“恩希欧迪斯跟维多利亚不是同盟。他拒绝出卖谢拉格——这才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