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裂隙乱流的过程，比预想的还要艰难。
墨绿光罩在离开古战场时就已破碎，王小仙只能靠幽冥本源珠与四块残碑碎片的共鸣，勉强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稳住身形。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各自撑开护体灵光，互相之间以灵力丝线相连，在黑暗中艰难行进。黑爷和鸡哥一左一右护在王小仙身侧，一个谛听血脉全力催动，在混乱的空间波动中寻找相对稳定的路径；一个凤凰因果全开，堪破那些隐藏在乱流中的致命裂缝。
“汪呜！正前方两百丈，有一块浮石，但上面已经有人了！”黑爷急吼，幽蓝眼珠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那块模糊的轮廓，“六个，修为最高金丹中期，最低筑基后期。心跳很快，呼吸粗重，很紧张……他们在埋伏！”
“咯哒！是幽冥殿的人！”鸡哥尖声补充，眼中金红光芒穿透黑暗，看清了那些人的装束和气息，“为首的是个独臂老者，身上有监察司的骨纹标记。他们布了一个简易的‘骨锁阵’，阵眼在那块浮石中心，一旦触发，能暂时困住金丹后期修士三息！”
王小仙脸色一沉。
离开古战场时，天机子、鬼鸮、林昊天三方都还困在那片废墟里，被血冥尊者死后失控的幽冥血卫纠缠，按理说应该没这么快脱身。但幽冥殿居然派人在出口附近设伏，看来鬼鸮那老东西早有后手。
“能绕开吗？”他低声问。
“绕不开。”黑爷耳朵竖起，谛听血脉疯狂运转，“浮石是这片乱流中唯一的稳定节点，方圆三百丈内没有其他落脚点。咱们要么硬闯过去，要么被乱流卷走。但被卷走的话，鬼知道会被卷到哪儿去。”
“咯哒！骨锁阵有破绽。”鸡哥眼中金红光芒闪烁，死死盯着浮石中心那个简易的阵法节点，“布阵的人手法粗糙，阵眼与阵基的连接处有三处细微裂痕。用三成力同时击破三处裂痕，阵法就会瞬间崩溃，持续时间不超过一息。但必须在阵法触发前完成，否则一旦被困，咱们就得硬抗三息。”
王小仙咧嘴笑了。
“一息时间，够咱们冲过去了。”
他顿了顿，看向身后众人。
“清寒师姐，长生师兄，你们负责左侧那三处裂痕。无双师兄，灵儿师姐，你们负责右侧。中间那处，我来。听我号令，同时出手。冲过去后，不要恋战，直接往出口冲。”
众人点头，眼神肃然。
“走！”
王小仙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率先冲出！苏清寒冰魄剑微抬，顾长生巨盾横移，凌无双厚背砍刀泛起血光，赤灵儿血镜高举，五人如离弦之箭，朝着两百丈外那块浮石疾冲而去。
浮石上，那六名幽冥殿修士显然也发现了他们。
“来了！准备！”独臂老者厉喝，手中骨杖重重顿地。浮石中心，那些用骨粉勾勒的阵纹骤然亮起灰白光芒，一座直径十丈的骨锁虚影缓缓浮现，无数灰白骨链如蛛网般张开，要将闯入者死死锁住。
但就在骨锁阵即将彻底成型的刹那——
“就是现在！左侧裂痕在阵基东南角、西北角、正西三处！”黑爷咆哮。
“咯哒！右侧裂痕在阵基东北角、西南角、正东三处！中间裂痕在阵眼正中，被三根骨链交叉覆盖！”鸡哥急吼。
王小仙瞳孔骤缩，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骤亮，食指中指并拢，指尖灵力凝成一道金绿剑气，对着阵眼正中那三根骨链交叉点，凌空一点！
“破！”
几乎同时，苏清寒冰魄剑化作三道银光，顾长生巨盾砸出三道土黄拳印，凌无双厚背砍刀劈出三道血光，赤灵儿血镜射出三道血线，十道攻击精准无比，同时轰在骨锁阵的十处细微裂痕上！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碎裂声响成一片！即将成型的骨锁阵剧烈震颤，阵纹光芒瞬间黯淡，那些张开的灰白骨链寸寸断裂，化作漫天骨粉消散。
阵破！
“什么？！”独臂老者脸色大变，想重新催动阵法，但已经晚了。
王小仙一行如五道流星，在阵法崩溃的瞬间掠过浮石，毫不停留，朝着远处的裂隙出口狂冲而去。
“追！绝不能让他们跑了！”独臂老者厉喝，带着五名手下紧追不舍。
但在这混乱的乱流中，想追上全力逃遁的王小仙一行，谈何容易。更别说，王小仙还有黑爷和鸡哥这两个“活地图”。
“汪呜！出口在正西方向三百五十丈！但路上有九道空间裂缝交错，必须从特定的四个节点穿过！”黑爷一边逃一边吼，耳朵疯狂颤动，在混乱的空间波动中精准捕捉着生路。
“咯哒！节点位置在不断变化，左前三十丈、右后五十丈、正下二十丈、左上四十丈，现在！”鸡哥眼中金红光芒如探照灯般照亮前路，将那些无形的死亡陷阱一一标记。
王小仙一行完全按照指引，在乱流中完成一连串惊险至极的变向，险之又险地穿过那九道空间裂缝的交错网，距离出口越来越近。
两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出口那扭曲的幽暗裂缝，已经清晰可见。
但就在这时——
“汪呜！小心！出口外面有人埋伏！至少二十个！心跳声很杂，是三方人马！”黑爷突然厉声咆哮，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悸，“天机阁的，青玄宗的，还有……散修！他们联手了！”
“咯哒！因果线全缠在一起了！”鸡哥也尖声啼鸣，眼中金红光芒疯狂闪烁，“天机子、林昊天、还有那个慧能和尚，三方达成了临时盟约，要在出口外面截杀咱们！他们布了一个‘三才困杀阵’，阵眼是三个人，天机子主天位，林昊天主地位，慧能和尚主人位！”
王小仙瞳孔骤缩。
三方联手？在出口外面布阵截杀？
这可比幽冥殿那六个杂鱼狠多了。
“能冲出去吗？”他急问。
“冲不出去。”黑爷声音发沉，“三才困杀阵已经成型，出口被完全封死。咱们现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但……”
它顿了顿，耳朵竖起，谛听血脉催动到极致。
“我听到了……阵法有一个破绽。三才困杀阵需要三方心意相通，灵力流转同步。但天机子、林昊天、慧能和尚三人之间互相提防，灵力流转有细微的时间差。天位和地位之间差半息，地位和人位之间差三分之一息，人位和天位之间差四分之一息。如果能利用这个时间差，在阵法灵力流转的‘间隙’冲出去，或许有一线生机。”
“咯哒！间隙出现的时间极短，每十息一次，每次持续时间不超过十分之一息。”鸡哥补充道，眼中金红光芒死死盯着出口外那片被阵法笼罩的区域，“而且间隙出现的位置不固定，会在阵法边缘随机游走。必须精准捕捉到间隙出现的位置和时间，误差不能超过千分之一息。”
王小仙脸色发白。
十分之一息的时间，千分之一息的误差？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不，是在头发丝上走钢丝。
但此刻，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身后的幽冥殿追兵越来越近，距离已不足百丈。前方的出口又被三方联手封死。停下就是死，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干了！”王小仙一咬牙，眼中闪过狠色，“黑爷，鸡哥，你们负责捕捉间隙的位置和时间。清寒师姐，长生师兄，无双师兄，灵儿师姐，你们听我号令，我说冲，就全力冲，不要有任何犹豫！”
众人齐齐点头，眼神决然。
“汪呜……来了！间隙出现！位置在出口左上方三十丈，阵法边缘与乱流交界处！持续时间……十分之一息，现在！”黑爷的咆哮炸响。
“咯哒！就是现在！左偏十五度，上冲三十丈，全力！”鸡哥尖声指引。
王小仙想都没想，右臂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掌心灵力疯狂涌入幽冥本源珠，珠子光芒暴涨，凝成一道粗大的墨绿光柱，如标枪般刺向前方！
“因果牵引，破隙！”
“嗡——！”
光柱精准刺入黑爷所说的那个位置，那里，三才困杀阵的灵力流转刚好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间隙。光柱如楔子般卡入间隙，强行将那道十分之一息的“生路”，撑大了三倍！
“冲！”
王小仙厉喝，身形如电，率先冲出！苏清寒五人紧随其后，六道身影如离弦之箭，顺着墨绿光柱撑开的通道，狠狠撞向出口！
“什么？！”
出口外，天机子、林昊天、慧能和尚三人脸色齐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王小仙居然能精准捕捉到三才困杀阵那微不可察的间隙，而且还能强行将间隙撑大！
“拦住他们！”天机子厉喝，手中拂尘炸开，化作漫天金丝，如天罗地网般罩向王小仙。
“青玄剑诀，风雷锁！”林昊天长啸，剑气冲霄，凝成一道青蒙蒙的剑光锁链，横空抽来。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慧能和尚笑眯眯地双手合十，掌中念珠飞起，洒下柔和的佛光，那佛光却带着一股诡异的吸力，要将众人强行拉回。
三方联手，杀招齐出。
“汪呜！天机子的金丝网核心在左上方第三根金丝与第七根金丝交汇处，有旧伤！”黑爷急吼。
“咯哒！林昊天的剑光锁链中段有三道裂痕，是之前与血冥尊者交手时留下的！”鸡哥尖声补充。
“长生师兄，破网！无双师兄，斩链！灵儿师姐，镜反佛光！清寒师姐，掩护我！”王小仙语速如电，瞬间完成布置。
“土灵囚笼，镇！”顾长生巨盾顿地，盾面“镇山”符文疯狂闪烁，一道粗大的土黄光柱冲天而起，精准轰在天机子金丝网左上方第三根与第七根金丝交汇处！
“轰——！”
金丝网剧震，旧伤被引动，网面出现一个巨大的破洞。
“血战八荒，破！”凌无双厚背砍刀抡圆，暗红血光凝成一道巨大的刀罡，狠狠斩在林昊天剑光锁链中段那三道裂痕上！
“铛——！！”
锁链应声而断！断裂的剑气乱流将周围地面犁出无数深沟。
“血债镜反，还！”赤灵儿娇叱，血镜高举，镜面血光暴涨，竟将慧能和尚洒下的佛光原路反弹回去！佛光与佛光对撞，互相湮灭，吸力顿消。
“冰魄绝域，开！”苏清寒清叱，冰魄剑舞成一团银光，淡蓝剑域扩张到极致，在众人周围凝成一道厚达三尺的弧形冰墙，将残余的金丝、剑气、佛光尽数挡下。
而王小仙，借着这电光石火的掩护，身形不停，朝着那道被墨绿光柱撑开的出口，狠狠撞去！
“噗——！”
穿过出口的刹那，熟悉的撕裂感传来，但比进入时弱了许多。眼前景象瞬间变幻，从无尽的黑暗乱流，变成了仙魔关外那片熟悉的焦土荒原。
天光大亮，已是午后。
“出来了！”凌无双狂喜。
但喜悦只持续了一瞬。
“汪呜！小心！埋伏还没完！”黑爷急吼，“地下！至少五十个幽冥血卫，正在破土而出！”
“咯哒！是血冥尊者死后失控的那些血卫，被鬼鸮用秘法强行控制了！”鸡哥也尖声预警，“它们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了！”
王小仙瞳孔骤缩。
只见周围焦土上，一道道暗红身影破土而出。它们身穿破碎骨甲，手持血骨长刀，眼眶中跳动着冰冷的血色火焰，正是之前在古战场废墟中见过的那些幽冥血卫。虽然数量从三百锐减到五十，但每一个都有金丹初期的修为，而且此刻显然被鬼鸮用某种手段强行操控，组成了战阵。
五十个金丹初期组成的战阵，威势之强，已隐隐触及金丹圆满的门槛。
而在战阵后方，鬼鸮拄着骨杖，冷冷盯着他们，眼中满是怨毒。
“小辈，没想到吧？”鬼鸮嘶声冷笑，“血冥尊者虽死，但它留下的这些血卫，正好为本座所用。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话音未落，他骨杖一顿。
“血卫战阵，杀！”
“吼——！”
五十幽冥血卫齐声咆哮，血骨长刀抬起，刀身上血光流转，凝成一道巨大的血色刀罡，朝着王小仙一行当头斩下！刀罡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地面被犁出一道深达数丈的沟壑。
威势之强，已超越之前林昊天的“风雷斩”。
“挡不住！”顾长生脸色发白，巨盾横在身前，但盾面符文在刀罡威压下明灭不定，显然无法完全抵御。
“散开！”王小仙急喝，身形如电，朝左侧急闪。苏清寒五人也是各施身法，朝着不同方向散开。
“轰——！！”
血色刀罡斩落，狠狠劈在众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炸开一个直径十丈的深坑，乱石如雨般四溅，烟尘冲天。
王小仙虽然躲开了正面冲击，但也被刀罡余波扫中，后背如被重锤砸中，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苏清寒五人也是各自带伤，狼狈不堪。
“哈哈哈……”鬼鸮狂笑，“小辈，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杀了你们，夺了碎片，本座就能参悟因果大道，突破元婴！到时候，整个仙魔关，都是本座的囊中之物！”
他骨杖再顿，五十血卫再次举刀，第二道血色刀罡正在凝聚。
“汪呜……这些血卫的操控核心在鬼鸮手中的骨杖里，骨杖顶端那颗骷髅头，是血冥尊者留下的本命魂火所化。”黑爷急吼，耳朵竖起，“但魂火与血卫之间的连接有延迟，鬼鸮每次下令，血卫要半息后才能响应。如果能在那半息内，毁掉骷髅头，或者干扰魂火，血卫就会失控。”
“咯哒！骷髅头表面有三道裂痕，是之前战斗留下的，分别在左眼、右额、下颚。”鸡哥眼中金红光芒死死锁定鬼鸮手中的骨杖，“三道裂痕交汇点在后脑正中，是魂火最薄弱处。用五成力击之，可引发魂火反噬，让鬼鸮暂时失去对血卫的控制。但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在血卫第二刀斩出前完成。”
王小仙抹去嘴角血迹，眼中寒光一闪。
“一次机会，够了。”
他右臂抬起，因果幽冥臂金纹亮到极致，左手从怀里掏出那四块残碑碎片。碎片在手，剧烈震颤，灰白光芒流转。
“因果嫁接，碑影镇魂！”
“嗡——！”
四块碎片光芒暴涨，在空中凝成那道高达三丈的残缺碑影。但这一次，碑影没有镇压向鬼鸮，而是……狠狠撞向王小仙自己！
“小仙！你干什么？！”苏清寒脸色大变。
但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碑影撞入王小仙体内的刹那，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化作一股浩瀚、古老、纯粹的因果道韵，疯狂涌入他的识海，注入那颗“痞仙金丹”中。金丹表面，那些因果道纹疯狂闪烁、蔓延、交织，竟在金丹表面凝成了一道模糊的、仿佛“借据”般的虚幻符文。
符文成型的刹那，王小仙感觉自己的修为瞬间暴涨！从金丹中期，一路飙升到金丹后期，甚至……隐隐触摸到了金丹圆满的门槛！
但与此同时，一股沉重的、仿佛背负了万钧巨山的“债务感”，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未来、气运、甚至寿元，都被那道符文“抵押”了一部分。
这就是……因果贷？
虽然只是雏形，虽然代价巨大，但此刻，他需要力量。
“鬼鸮老狗……”王小仙缓缓抬头，眼中金绿光芒流转，声音冰冷如铁，“该还债了。”
他右臂抬起，食指中指并拢，指尖灵力凝成一道金绿交织、表面浮现“借据”符文的剑气，对着鬼鸮手中骨杖顶端那颗骷髅头的后脑正中，凌空一点。
“因果贷，斩因！”
“嗤——！”
剑气破空，无声无息，但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
鬼鸮脸色大变，想躲，但已经晚了。那道剑气太快，太诡异，仿佛早已注定要击中他，无论他怎么躲，都躲不开。
“噗！”
剑气精准刺入骷髅头后脑正中的三道裂痕交汇点。
下一刻——
“嗡——！”
骷髅头剧震，内部那团幽绿魂火疯狂摇曳，发出凄厉的尖啸。魂火反噬，顺着骨杖逆冲而上，狠狠撞入鬼鸮体内！
“啊——！！”
鬼鸮发出凄厉的惨嚎，七窍流血，手中骨杖“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他抱头倒地，疯狂打滚，显然魂火反噬让他神魂受了重创。
而随着骷髅头被毁，魂火反噬，五十幽冥血卫齐齐一滞，眼眶中的血色火焰剧烈摇曳，随后……齐齐熄灭。
“扑通、扑通、扑通……”
五十血卫，如割麦子般接连倒地，化作一堆堆枯骨，再无声息。
废墟前，死一般寂静。
只有风吹过焦土的呜咽声，以及鬼鸮痛苦的呻吟。
王小仙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那道“因果贷”符文正在迅速黯淡、消散。修为从金丹圆满跌回金丹中期，而且比之前更加虚浮。那股沉重的“债务感”，却如影随形，压在心头。
但他咧嘴笑了。
看向地上痛苦翻滚的鬼鸮，又看看远处裂隙出口——那里，天机子、林昊天、慧能和尚三人的身影刚刚冲出，正脸色铁青地看着这边。
“诸位，看来你们的埋伏……失败了。”
王小仙擦去嘴角血迹，笑容灿烂。
“现在，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
“这一路上的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