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第一缕光，像一把温柔的梳子，细细梳过仙魔关焦黑的城墙，将昨夜残留的血腥气和肃杀味冲淡了些许。
废墟据点里，众人已经收拾妥当。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多少东西。王小仙把那四块残碑碎片和幽冥本源珠贴身藏好，又将从天机子、血骨老人、林昊天那里“借”来的各种玉简、法宝、丹药仔细分门别类，该带走的带走，该留着的留在据点墙角——万一回不来，这些就当是给后来者的“遗产”了。
苏清寒的冰魄剑重新擦拭过，剑身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寒芒。顾长生检查着巨盾“镇山”的每一道符文，确保在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凌无双把厚背砍刀磨得锃亮，刀身暗红光泽流转，仿佛随时能滴出血来。赤灵儿将血镜小心收起，又取出几枚新炼制的锁灵丹和回春散，分给众人。
墙角那三个俘虏——天机暗卫乙字一号、幽冥殿阵法师、青玄宗林岳，此刻已经被喂了双倍剂量的锁灵丹，又用顾长生的土灵锁链捆成了粽子。三人气息奄奄，但暂时死不了。王小仙想了想，在每人身边放了半瓶水和几块肉干，又留下一张字条：
“三天后若我们没回来，自会有青玄宗戒律堂的人来接手。好自为之。”
算是仁至义尽了。
“汪呜……外面彻底清净了。”黑爷趴在门边，幽蓝眼珠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耳朵微微颤动，“盯梢的人全撤了，连暗桩都走了。看来那些‘债主’们，都在为三天后的裂隙之行做准备，没工夫再盯着咱们了。”
“咯哒……因果线在重新汇聚。”鸡哥蔫头耷脑地蹲在黑爷背上，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扫过整个仙魔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东北方向的裂隙入口。三天后，那里会成为整个仙魔关，甚至整个边境的……风暴眼。”
王小仙咧嘴一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晨风微凉，带着焦土和远处幽冥裂隙特有的阴冷气息。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看向东北方向——那里，那道扭曲的裂隙在晨曦中若隐若现，边缘闪烁的暗红光点比昨天又密集了些。
“裂隙失控的速度在加快。”苏清寒走到他身边，冰魄剑斜指地面，“按照这个趋势，最多三天，裂隙就会彻底崩溃。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够了。”王小仙摸了摸怀里的四块碎片，“等拿到第六块碎片，就能尝试封印。对了……”
他顿了顿，看向黑爷和鸡哥。
“黑爷，鸡哥，你们昨晚听到、看到什么了？关于裂隙，关于那些‘债主’们的动向。”
“汪呜……听到不少。”黑爷抬起头，耳朵竖起，“子时前后，至少有七拨人悄悄出关，往裂隙方向去了。修为都不低，最低金丹初期，最高……金丹圆满。其中有几拨是独行的散修，应该是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混战中捞点好处。”
“咯哒……看到更多。”鸡哥眼中金红光芒闪烁，“裂隙入口周围五十里，已经埋伏了至少十三方势力。天机阁的人在最东边，布了一个‘天机迷踪阵’，想隐藏行迹。幽冥殿的人在北边，以鬼鸮为首，带了三十六个监察司精锐，结成了‘幽冥锁魂阵’。林昊天和青玄宗的人在西边，人数不多，但都是金丹中后期，结的是青玄宗的‘七星剑阵’。”
它顿了顿，补充道：
“还有几拨不明身份的散修，藏在南边的废墟里。修为最高的是个独眼壮汉，金丹后期，带着四个金丹初期的同伴。他们身上杀气很重，应该是常年在刀头舔血的亡命徒。”
王小仙点点头，又看向东北方向。
“道玄师叔呢？他昨晚离开后，有什么动静？”
“汪呜……他连夜回了青玄宗在仙魔关的驻地，用传讯符和宗门联系了至少三次。”黑爷耳朵动了动，“最后一次联系是在黎明前，我听到他说……‘事态紧急，请宗主定夺。若裂隙崩，边境必乱，恳请宗门速派援手。’”
“咯哒……青玄宗那边有回应了。”鸡哥眼中金红光芒一亮，“就在刚才，我看到一道淡金色的传讯剑光从东南方向飞来，落入道玄真人手中。剑光里的因果线很粗，很正，带着一股……元婴修士特有的威压。应该是青玄宗的某位大人物回信了。”
王小仙眼睛一亮。
“元婴修士？是宗主，还是哪位长老？”
“咯哒……看不清。”鸡哥摇头，“因果线被特殊手法加密了，我只能看出是元婴修士，具体是谁，看不透。”
“不管是谁，有援手总是好事。”王小仙咧嘴一笑，“不过也别指望太多。青玄宗离仙魔关数千里，就算元婴修士全速赶来，至少也要一天。等他们到了，咱们这边估计已经打完了。”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
“走，去裂隙入口附近看看。既然那些‘债主’们都在那里埋伏，咱们也去凑个热闹，顺便……摸摸底。”
半个时辰后，裂隙入口东南五里，一片坍塌了半边的箭楼废墟里。
王小仙一行藏在断墙后面，借着清晨稀薄的雾气掩护，远远观察着裂隙入口的情况。
那处洼地此刻已经大变了模样。
原本只是扭曲的裂隙入口，此刻边缘的暗红光点已经连成了一片，像一道渗血的伤口，不断向外渗出浓郁的幽冥气息。气息如浓雾般弥漫，将方圆三里都笼罩在灰黑色的雾气中，能见度不足十丈。
而在雾气外围，隐约能看见一道道模糊的人影，如鬼魅般潜伏在各个角落。有的藏在乱石堆后，有的趴在地沟里，有的干脆用土遁术藏在地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收敛气息，但那股肃杀、紧张、一触即发的氛围，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汪呜……至少三百人。”黑爷趴在地上，幽蓝眼珠扫过雾气外围的每一个角落，耳朵微微颤动，“修为最低筑基后期，最高金丹圆满。分成了至少十五个阵营，彼此之间距离都保持在一百丈以上，互相提防。”
“咯哒……因果线乱得像一锅粥。”鸡哥也趴在断墙上，蔫头耷脑的小脑袋探出去，眼中金红光芒闪烁，“所有人都在盯着裂隙入口，但也在互相算计。我看到了至少七条‘暗杀’因果线，十二条‘偷袭’因果线，还有二十多条‘趁火打劫’的因果线。等会儿真打起来，场面绝对乱成一团。”
王小仙咧嘴一笑。
“乱点好，水浑了，咱们才好摸鱼。”
他顿了顿，看向雾气最浓的裂隙入口方向。
“黑爷，能听到裂隙里面的动静吗？那些战场英灵，还有怨魂海……”
“汪呜……听不清。”黑爷摇头，耳朵竖起，谛听血脉全力催动，但眉头渐渐皱起，“裂隙里面的声音被一层很厚的‘屏障’挡住了，像是……某种阵法，或者禁制。我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片段，风声，脚步声，还有……很沉闷的心跳声，像打鼓一样。”
“咯哒……我也看不透。”鸡哥也摇头，眼中金红光芒努力穿透雾气，看向裂隙深处，但很快黯淡下来，“因果线在裂隙入口处被强行扭曲、折叠、打断了。里面是什么情况，外面完全看不到。但能感觉到，里面的‘因’和‘果’正在剧烈波动，随时可能……爆发。”
王小仙心中一凛。
看来，裂隙里面的情况，比外面看到的更糟。
“小仙，咱们什么时候进去？”凌无双低声问，握紧刀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看那些家伙都按兵不动，好像在等什么。”
“他们在等裂隙彻底失控的那一刻。”苏清寒接口，冰魄剑微微抬起，“等裂隙崩溃，封印彻底解除，里面的宝物、机缘、甚至那些被封印的上古存在，都会暴露出来。那时候再进去，虽然危险，但收获也最大。”
“但咱们等不了。”王小仙摇头，“咱们是去封印裂隙的，不是去趁火打劫的。必须在裂隙彻底崩溃前进去，找到第六块碎片，然后尝试封印。”
他顿了顿，看向黑爷和鸡哥。
“黑爷，鸡哥，你们觉得，咱们什么时候进去最合适？”
“汪呜……黎明时分。”黑爷想了想，说道，“黎明是阴阳交替之时，幽冥气息会有一瞬间的波动。虽然很短暂，但足够咱们趁乱溜进去了。而且那时候，守了一夜的人最疲惫，警惕性最低。”
“咯哒……同意。”鸡哥点头，“但进去后，咱们必须立刻往深处冲，不能停留。入口附近肯定埋伏了最多的人，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就被包围了。”
王小仙点点头，看向众人。
“那就定在黎明。现在……”
他咧嘴一笑，从储物袋里掏出几枚黑乎乎、巴掌大小、表面布满细密符文的铁疙瘩。
“咱们先给这些‘债主’们，送点‘见面礼’。”
“这是……地煞雷？”顾长生瞪大眼睛。
“改良版的。”王小仙嘿嘿一笑，将地煞雷分给众人，“加了点我从《血骨魔经》里悟出来的‘血煞引’，还有天机子玉简里记载的‘天机扰’。引爆后，不但威力更大，还会引动周围的幽冥气息和天地灵气紊乱，形成小范围的混乱区域。足够给咱们争取十息时间了。”
众人接过地煞雷，眼中都闪过兴奋。
这种阴人、捣乱、浑水摸鱼的事，他们痞仙团最擅长了。
“分头行动。”王小仙压低声音，“清寒师姐去东边，长生师兄去北边，无双师兄去西边，灵儿师姐去南边。每人埋三颗，位置要分散，引爆时间要错开，间隔三息。等最后一声爆炸响起，咱们就在这里集合，然后……冲进去！”
“明白！”
四人点头，各自接过地煞雷，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出箭楼废墟，朝着四个方向散去。
王小仙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雾气中，咧嘴一笑。
“黑爷，鸡哥，你们帮我盯着四周。有人靠近，立刻预警。”
“汪呜……明白。”
“咯哒……交给我们。”
一狗一鸡，一左一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缓缓流逝。
一刻钟后，苏清寒率先回来，对王小仙点了点头。
紧接着，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也陆续返回。
“都埋好了？”王小仙问。
“埋好了。”四人点头。
“好。”王小仙看向裂隙入口方向，眼中闪过决然。
“等黎明。”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光穿透稀薄的雾气，洒在焦黑的土地上，给这片死寂的战场废墟带来一丝虚假的生机。
而就在黎明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射在裂隙入口的刹那——
“轰——！！”
东边，第一声爆炸响起！
狂暴的气浪混合着血煞之气和紊乱的天地灵气，如风暴般席卷，将那片区域的雾气瞬间冲散！七八道藏在乱石堆后的身影猝不及防，被炸得人仰马翻，惨叫声、怒骂声响成一片。
紧接着——
“轰！轰！”
北边、西边，两声爆炸几乎同时响起！
幽冥气息被引动，如沸水般翻腾，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气旋，疯狂撕扯着周围的一切。埋伏在那里的修士们惊慌失措，纷纷祭出法宝防御，阵型大乱。
最后——
“轰——！！”
南边，第四声爆炸响起，威力最大！
地煞雷、血煞引、天机扰三重效果叠加，竟在爆炸中心形成了一个直径十丈的混乱力场！力场内，幽冥气息、天地灵气、甚至修士自身的灵力都开始紊乱、对冲、爆炸！十几道身影被卷入其中，惨嚎着被撕成碎片。
四声爆炸，前后间隔三息，精准地在四个方向制造了四片混乱区域。
而就在最后一声爆炸响起的瞬间——
“就是现在！冲！”
王小仙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率先从箭楼废墟中冲出，朝着裂隙入口狂飙而去！
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紧随其后，五人呈尖锥阵型，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黑爷和鸡哥一左一右护在两侧，一个竖耳倾听周围的每一丝动静，一个凝目观察前方的每一处杀机。
“汪呜！左前方三十丈，有三道剑气陷阱残留，绕开！”
“咯哒！右前方二十丈，地下埋着五具战场英灵残骸，被爆炸惊动了，正在苏醒，避开！”
“正前方！裂隙入口！冲进去！”
五道身影，如五支离弦之箭，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残留的陷阱、一具具苏醒的英灵，以及那些被爆炸惊动、正惊慌失措的各方修士。
短短十息，他们已冲入那片灰黑色的雾气范围，距离裂隙入口不足百丈！
而这时，那些被爆炸惊动的修士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有人进去了！”
“是王小仙！他手里有碎片！”
“拦住他！”
怒喝声、咆哮声、法宝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但已经晚了。
王小仙一行，已经冲到了裂隙入口前。
那道扭曲的、边缘渗血的裂缝，近在咫尺。
“进去！”
王小仙低喝，右臂抬起，因果幽冥臂金纹亮起，掌心灵力涌入怀里的幽冥本源珠。
“嗡——！”
珠子光芒大盛，墨绿光柱射出，如桥梁般连接珠子与裂隙。
五人一狗一鸡，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光柱，一头扎进那道渗血的裂缝！
“噗——”
身影没入的刹那，裂缝剧烈震颤，边缘的暗红光点疯狂闪烁，仿佛在抗拒，又仿佛在……欢呼。
紧接着，裂缝缓缓合拢，将五人的身影彻底吞没。
外面，那些追来的修士们停在裂隙前，看着那道缓缓闭合的裂缝，脸色铁青。
“追！”
天机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手中拂尘一挥，金色罗盘虚影再现，护住己方三人，也一头扎进裂缝。
紧接着，鬼鸮带着幽冥殿众人，林昊天带着青玄宗弟子，以及其他几拨实力较强的散修，也纷纷咬牙，冲了进去。
转眼间，裂隙入口前，人去楼空。
只有那四片爆炸留下的混乱区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锋。
而裂隙深处，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箭楼废墟上，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是道玄真人。
他站在废墟最高处，看着那道缓缓闭合的裂隙入口，又看看东南方向——那里，三道淡金色的剑光正破空而来，速度极快，威压如海。
是青玄宗的援手，到了。
但，来晚了。
道玄真人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复杂。
“王小仙……希望你……能活着出来。”
他顿了顿，身形一晃，也朝着裂隙入口冲去。
身后，三道金色剑光紧追而至，也投入裂隙。
晨曦中，裂隙入口彻底合拢，恢复平静。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