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十米的下降，像是穿越了阴阳的界限。
当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地面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尽管这地面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黑色菌类，空气中弥漫的阴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但至少，他们不再悬挂在生死一线的岩壁上。
落魂涧底比预想的要宽阔。
手电光扫过，能看到的范围大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岩石，不少地方积着浑浊的浅水，水面漂浮着墨绿色的藻类，散发出刺鼻的腐臭。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他们下来的方向，那面巨大的岩壁——
岩壁上，赫然有一个高约五米、宽近十米的天然洞口。
洞口边缘不规则，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的。从洞内涌出的不是光，而是更加浓郁的、几乎化为液态的黑色雾气。那雾气在空中缓缓翻涌，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面孔，时而又散作无数触手般的细丝，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悸。
“这就是……入口？”梁教授的声音有些发干。
杨帆没有立刻回答。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地面的积水，放在鼻尖轻嗅。
“不只是水。”他沉声道，“里面有血，还有……某种药液的味道。”
阿明闻言，立刻警觉地握紧了短棍。赵刚已经取下背后的步枪，手指搭在扳机护圈上，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
“看来幽冥会的人在这里活动了不短的时间。”陈雪指尖燃起一张“探灵符”，符光所及之处，地面上显露出许多杂乱的脚印——有深有浅，朝向不一，显然不止一批人在这里进出。
杨帆站起身，率先走向那个巨大的洞口。
踏入洞内的瞬间，温度骤降了至少十度。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能渗透骨髓、冻结灵魂的阴寒。手电光在这里变得微弱，光线像是被那些黑色雾气吞噬了大半，只能照出前方十米左右的范围。
但就是这十米的范围，已经足够震撼。
他们进入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
洞顶高不可测，手电光向上照射，只能看到一片深邃的黑暗。而洞壁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钟乳石——但这些钟乳石不是常见的乳白色或浅黄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漆黑色，表面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仿佛是用墨玉雕琢而成。
更诡异的是，这些黑色钟乳石的形状。
有的像扭曲的人体，有的像张牙舞爪的怪兽，还有的干脆就是骷髅头的形状。在手电光的晃动下，那些影子在洞壁上拉长、变形，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这些钟乳石……是被阴煞之气浸染成这样的。”杨帆伸手触摸一根离得最近的石柱，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至少需要上千年不间断的侵蚀，才能形成这种质地。”
梁教授戴上手套，小心地刮下一点石柱表面的黑色物质，放在便携显微镜下观察。
“不可思议……”他喃喃道，“这些不是普通的碳酸钙沉淀，里面混入了大量重金属和……某种有机质。等等，这有机质的结构……”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教授？”陈雪关切地问。
梁教授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惊骇：“这些有机质……是生物遗骸，而且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如果我没判断错，这是……人体组织炭化后的残留物。”
“什么？”阿明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在这里……用活人祭祀？”赵刚的声音冷得像冰。
杨帆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早就感觉到这里的阴煞之气中掺杂着强烈的怨念，现在终于找到了源头。用活人献祭来增强阴煞——这是最古老也最邪恶的邪术之一。
“继续前进。”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杀气，“小心脚下，也小心头顶。”
五人排成战斗队形，缓缓向溶洞深处推进。
越往里走，人工的痕迹越明显。
地面上开始出现刻画出来的符文——不是用颜料，而是用某种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液体。那些符文扭曲而邪恶，即使看不懂含义，光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
“是血。”杨帆确认道，“混合了朱砂和某种致幻草药。”
陈雪取出一张“净化符”，想要覆盖其中一个符文试试，但符箓刚靠近，就“嗤”的一声燃烧起来，化作一团青烟。
“好强的邪力。”她脸色微白，“这些符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阵法，正在不断抽取地底的阴脉能量。”
绕过几根巨大的黑色石柱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这里显然被当成了临时的营地。
地面上散落着睡袋、空罐头、电池包装，还有几个熄灭已久的篝火堆。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营地中央那个用黑色石块垒砌的简易祭坛。
祭坛高约一米，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坛顶凹陷下去，形成一个碗状的池子，池底还残留着一层暗红色的、已经凝固的粘稠液体。池子周围，散落着一些白骨——从形状判断，有人类的指骨、肋骨，也有分不清是什么动物的骨骼。
梁教授强忍着不适，上前仔细查看那些白骨。
“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他的声音在颤抖，“而且……这些骨骼表面都有被利器反复切割的痕迹。他们是在活着的时候被……”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阿明握短棍的手青筋暴起，赵刚的枪口已经指向了溶洞深处，仿佛随时会有敌人从黑暗中冲出来。
杨帆却异常平静。
他走到祭坛旁，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对能量流动的感知。
在这个位置，他能清晰地“看到”整个溶洞的能量网络——无数道黑色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通过地面和洞壁上的符文被引导、强化，最终全部流向溶洞深处某个方向。
而在那个方向的尽头，他感应到了一个“漩涡”。
一个由纯粹阴煞之气形成的、正在缓慢旋转的能量漩涡。漩涡的中心，是一个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点”。所有的阴煞之气涌入那个点后，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杨帆知道，那不是消失。
那是被压缩，被提炼，正在被炼化成某种可怕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指溶洞深处某个方向。
那里，在几根特别粗大的黑色石柱后方，岩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裂缝。裂缝只有一人宽，但从中涌出的黑气却比其他地方浓郁十倍不止。那些黑气在空中凝聚、盘旋，形成了一个隐约的骷髅头形状，张着无声呐喊的嘴。
“找到了。”杨帆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阴渊的入口，就在那裂缝后面。”
他转身看向众人，一字一顿地说：
“鬼鸮，青铜睚眦，还有他们正在进行的仪式——全部都在里面。”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闯进去，把这一切彻底终结。”
手电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但眼中都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最后的战场，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