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锦闻言低笑一声:“求本王成全你们?”他忽然站起身来,随后又俯身靠近蓝婳君,目光如刃,“蓝小姐以为,兵权与婚事,是可以拿来谈条件的?”
蓝婳君闻言心头一紧。“臣女不敢与王爷谈条件。”她声音轻若游丝,“只是王爷既已得到想要的东西,何必还要强留一个无心之人。”
萧御锦冷冷扫过她苍白的脸,又瞥向一旁沉默的蓝盛飞。
“蓝将军,”他声音陡然转沉,“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抗旨不遵,以死相逼,如今还要拿朝廷兵权做交易?”
蓝盛飞猛地跪地:“王爷恕罪!小女年幼无知,是末将教导无方......”
萧御锦目光如冰棱般扫过跪地的蓝盛飞,最终又落回蓝婳君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上。
“教导无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蓝将军,本王看你是太过纵容了!”他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指节泛白,“边境三十万将士的安危,朝廷军权的更迭,在你女儿口中,竟成了换取她儿女私情的筹码?蓝将军,你告诉本王,这是‘年幼无知’四个字能搪塞过去的吗?”
蓝盛飞伏在地上的手猛地一颤,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末将万死!王爷息怒!”他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却无法为女儿辩解半分。皇权之下,任何涉及兵权的言语都是致命的把柄。
萧御锦不再看蓝盛飞,又转头看向蓝婳君,嘴唇轻启:“蓝婳君,你的心在哪儿,本王不在乎。”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本王只知道,圣旨已下,你生是宁王府的人,死是宁王府的鬼。你的名分,你的性命,从今往后都由不得你自己做主,更遑论拿来交易。”
“至于顾晏秋,他的生死前程,倒是在你一念之间。”这话里的威胁赤裸裸毫不掩饰。
蓝婳君跪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颤,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死死抵住冰冷的地砖,才勉强支撑住几乎要软倒的身形。
她被迫仰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她只觉得他无比可怕。
她明白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她不能拿父亲的前程,更不能拿顾晏秋的生死去赌。
看着她眼中最后的光彩一点点湮灭,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顺从,萧御锦的心口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刺痛。
他厌恶她为了别的男人露出这般神情,更厌恶自己竟会用如此手段逼迫她。
可他别无选择。他习惯了掠夺和掌控,对于真正想要的东西,尤其是这份在他黑暗生命中意外照进来的光,他只能用自己熟悉的方式,牢牢锁在身边。
蓝将军,”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张让他心烦意乱的脸,“起来吧。好好准备二月二的婚事。在这之前……”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最后的警告,“看好你的女儿,也管好府上下人的嘴。若再有今日这等不知轻重的话传出去,后果自负。”
萧御锦说完,不再停留,转身便走。
行至厅门处,他的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只留下了一句更沉的话语,“蓝婳君,明日本王会如期前来。”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但,不要让本王见不到你的人。”
他料定了她可能会以病推脱,甚至可能闭门不见,所以他提前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他说完,才真正迈步离开,脚步声沉稳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回廊尽头。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蓝盛飞看着依旧伏在地上,单薄肩膀微微颤抖的女儿,心痛如绞,却只能沉重地闭上眼。
宁王最后那句话,彻底断绝了任何周旋的可能。
蓝婳君缓缓直起身子,脸上已无泪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压力萦绕不散。
“婳儿……” 蓝盛飞上前,想要扶她。
她却自己撑着地面,慢慢地、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避开了父亲的手。
“父亲放心,” 她轻声说,“明日……女儿会准时出现的。”
她不会逃,也不会躲。因为他说了——“后果自负”。这四个字背后可能牵连的人和事,她承担不起。
但蓝盛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女儿开始恨他这个父亲了。
——
萧御锦走出镇北王府的大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聚的疑虑。他脚步不停,径直登上候在门外的马车。
车厢内暖意融融,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却让他脑海中某个念头愈发清晰起来。
不对。
今日的蓝盛飞,反应太过反常。
他以往是那么的爱女如命,为了女儿,甚至可以与他这个亲王大打出手。
而今日面对他如此逼迫蓝婳君,却显得无动于衷。
除了最初那一声情急之下的“婳儿,不可无礼”,以及后来按捺不住的跪地请罪,竟再无更多实质性的维护。
这不像平日里的蓝盛飞。
萧御锦靠在柔软的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眸色深沉如夜。
他回想起蓝盛飞跪地时,那紧绷的脊背和攥得发白的指节,那分明是极力隐忍的姿态。
他在忍什么?
为何要忍?
是因为圣旨已下,深知无力回天,所以选择了顺从?
还是另有隐情?
今日他仿佛是在顺势而为,甚至有意无意地,将女儿推向更孤立无援的境地,以此来迫使她认清现实,彻底屈服?
为什么?
萧御锦的眉头缓缓蹙紧。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但蓝盛飞镇守边关二十载,绝非庸碌之辈,他的每一步,都必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