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临枯竭的生命体,正在以自身生命,维持着封印。”
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最沉重的铁锚,狠狠地砸进了陈凡的心海。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残垣断壁,望向那座破败宫殿的最深处。那里,死气与圣光交织,魔念与生机纠缠,形成了一副诡异而又悲壮的画卷。
一个以血肉之躯,镇压上古魔神残躯的守护者。
一个在绝望的废土之下,燃烧了五十载孤寂岁月,只为等待一个渺茫希望的求救者。
陈凡的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揪了一下。他能想象,那是一种何等悲凉,何等绝望的坚守。
“魔神残躯最后的守护者”陈凡将系统的发现,用一种近乎凝固的平静语调,告知了众人。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变得比井下的寒水还要冰冷。
“以自身生命为薪,燃神魂之火,镇压万古邪魔”天机子那双浑浊的老眼,第一次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敬佩。他喃喃自语,“这等胸襟,这等毅力,不愧是上古圣地!”
“瑶光圣地,满门忠烈。”孔不语手捧书卷,对着宫殿深处,郑重地躬身一拜。他拜的是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浩然正气。
陈天雄与器千秋,这两个从上古活下来的老怪物,此刻也沉默了。他们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桀骜与冰冷,只剩下一种对同道者的复杂共鸣。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对抗天外邪魔,需要付出何等惨烈的代价。
唯有姬凝霜,在听到“守护者”三个字时,那颗被九世尘封,刚刚开始苏醒的道心,猛地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她不知道为什么,但一股莫名的悲伤,如同潮水般,从她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走。”
陈凡没有再多言,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这片如同上古战场坟墓的宫殿废墟。
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神兵残骸之上,发出“咔嚓”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以及神圣气息与魔气腐朽后,混合而成的诡异味道。
四周,是无尽的破败。
一根断裂的擎天石柱,斜斜地倒塌在地,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以及被某种恐怖力量腐蚀出的坑洞。一柄断成两截的金色神剑,斜插在地面,剑身之上,光华尽失,只余下一丝不甘的剑意,在无声地悲鸣。
更远处,一具身穿瑶光圣地服饰的弟子骸骨,依旧保持着临死前挥剑的姿态,他的骨骼,早已化作玉石般的质地但那股守护圣地的决绝战意,却仿佛跨越了万古,依旧清晰可感。
这里,是英雄的埋骨地。
众人走得异常沉默,也异常沉重。他们仿佛能看到五十年前那场血战的惨烈,能听到那震天的厮杀声与不屈的怒吼。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
一股纯粹的魔念,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那魔念之中,充满了毁灭暴虐混乱的意志,不断地冲击着众人的心神,试图引动他们内心最深处的阴暗与欲望。
与此同时一股柔和而又悲悯的圣光,则如同坚韧的堤坝,顽强地抵御着魔念的侵袭。只是这圣光已然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光芒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嗡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极富规律的震动,从宫殿的最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是沉闷的鼓点又像是一颗巨大心脏,在缓缓跳动。
每一下跳动,都让众人脚下的大地,微微一颤,也让那股暴虐的魔念,变得更加狂躁。
众人知道,他们已经接近了核心。
绕过最后一根断裂的石柱,一片开阔到令人窒息的圆形广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广场的地面,由一种纯黑色的玉石铺就,上面镌刻着密密麻麻、玄奥无比的金色符文。这些符文,构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封印法阵。只是此刻法阵的光芒,已然黯淡无光,许多符文更是彻底碎裂,失去了作用。
而在广场的最中央,则是一座高达十丈的圆形祭坛。
祭坛之上,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一块直径约三丈,通体呈五彩琉璃之色,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所有生命奥秘的巨大晶石,正静静地悬浮在祭坛中央。
这,便是“瑶光之心”!
然而,这颗曾经的圣地至宝,此刻却布满了狰狞的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它散发出的五彩圣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黯淡与虚弱。
在“瑶光之心”的正下方,一个不断旋转的漆黑漩涡,正散发出滔天的魔气。那漩涡之中,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隐约可见一颗巨大无比、还在缓缓跳动的黑色心脏!
那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地宫为之震颤,也让“瑶光之心”上的裂纹,又增添一分。
封印,已在崩溃的边缘!
而就在那布满裂纹的“瑶光之心”上,一道瘦弱到几乎快要被圣光同化的身影,正盘膝而坐。
那是一位老妪。
她的头发,早已化作雪一般的苍白,干枯而没有一丝光泽,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她的皮肤,如同风干了千年的橘皮,紧紧地包裹着骨骼,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她的身体,瘦弱得仿佛只剩下一具骨架,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瑶光圣地长老服饰,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更显其风烛残年。
她的双眼,紧紧地闭着,眼眶深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仿佛早已与这片死寂的废土,融为了一体。
她的双手,结着一个古老的手印,正死死地按在“瑶光之心”最大的一道裂纹之上。一股股微弱到极致,却又纯粹到极致的生命本源,正从她的体内,源源不断地被抽取而出,融入“瑶光之心”,艰难地维持着这即将崩溃的封印。
她,就是那最后的守护者。
在她的身旁,众人看到了一个已经彻底破碎,只剩下几片金属残骸的瓶子。
那瓶子的造型与材质,与陈凡得到的那枚求救信标,一模一样!
是他!不,是她!
真的是她!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们无法想象,是何等的信念,支撑着这位老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以燃烧自己生命的方式,孤寂地坚守了整整五十个年头。
就在此时或许是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那名如同雕塑般的老妪,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几乎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竟奇迹般地,重新焕发了一丝活力。
她缓缓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了那颗沉重得仿佛有万斤之重的头颅。
她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眼皮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道缝隙。
一双浑浊黯淡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沧桑的眼眸,缓缓地睁开。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了陈凡,扫过了陈天雄,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眼神中,没有敌意,没有警惕,只有一种看透了生死,即将归于虚无的平静。
然而,当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道身姿清冷,气质绝尘的身影之上时
当她看到姬凝霜那张与记忆深处,某个至高无上的存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时
她那双浑浊的眼眸,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璀璨到极致的光芒!
那光芒之中有震惊有狂喜,有不敢置信有委屈有激动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两行滚烫的浊泪,从她干涸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殿下”
老妪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她那早已油尽灯枯的身躯,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
她竟挣扎着,想要从“瑶光之心”上站起!
她想要对着那道魂牵梦萦了五十载的身影,行一个最标准,最恭敬的属下之礼!
然而,她实在太虚弱了。
她只是稍稍一动,便牵动了与“瑶-光之心”的连接,一口黑色的逆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但她却毫不在意。
她的眼中,只有那道身影。
她那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合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两个沙哑破碎却又充满了无上虔敬的音节。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