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空间被撕裂后留下的气息。江烬掌心朝上，指尖跳动起一缕火苗，晃了两下，又熄灭了。
古月儿的手还停在结界外面，蓝色的光从她指缝间渗出来，像水一样顺着光壁往下流。那些裂缝轻轻颤动，仿佛快要苏醒。
屈寒山坐在高台上，手指搭在扶手上，忽然站起身来。
他一步跨出观战席，落在论道台边缘。鞋底踩碎了一块石砖，裂痕一路蔓延到江烬脚下。
“既然你走不了，”屈寒山开口，“那就别走了。”
他双手抬起，十指交错，猛地往下一压。
地面瞬间炸开十二道裂缝，幽光从地底涌出。十二面镜子破土而出，围成一个圈，将江烬困在中间。镜面漆黑，照不出人影，只有一团团扭曲的虚影在里面晃动。
锁链般的光丝从镜边射出，直扑江烬的四肢和脖颈。他侧身躲过两条，第三条缠上了右臂，冰凉刺骨。他抬手想扯开，那锁链却往皮肉里陷去。
呼吸变得沉重，空气也好像变厚了。每吸一口气，都像是扛着石头一样吃力。
江烬闭上眼睛。
刚才古月儿触碰结界时，空间波动传进了他的经脉。那一瞬间，他记住了裂缝的走向。而现在这些镜子的位置，正好和那些节点重合。
这不是随便布的阵，是借着原有的裂痕设下的局。
他睁开眼，剑意冲出体外。
百丈之内，剑气纵横，割开了凝滞的空气。焚天诀的火焰顺着剑意蔓延，赤金色的火光爬上每一根剑丝，织成一张巨大的火网。
缠在身上的光链开始发红。
江烬低喝一声：“烧！”
火焰顺着锁链往上窜，直扑最近的一面镜子。火头刚碰到镜面，里面的虚影突然齐声嘶吼，一股吸力传来，竟把火焰往镜子里拉。
他眉头一皱。
这阵法不是挡，而是吞。
再这么烧下去，火会被吸干，连带灵力也会耗尽。
他立刻收回剑意，剑域缩到身边三尺。火焰退回体内，经脉一阵灼痛，他咬牙撑住。
《虚空引》里有一句话：镜不照真，影自溃。
假的怕真的。
他不再用火强攻，而是把焚天诀的火流压进右臂，压缩到指尖一点。剑域凝成锥形，剑尖对准第一面镜子。
这一剑，不为破镜，只为刺穿虚影。
剑出。
火点如星，撞上镜面的瞬间猛然炸开。蛛网般的裂痕从中心扩散，咔的一声，整面镜子爆成碎片。
第二剑紧随其后。
第三剑。
每一剑都带着真实的剑意，不花哨，不绕弯，直击核心。镜子接连炸裂，锁链寸断，空中火星四溅。
第七面镜子碎裂时，屈寒山眼神一冷。
第八面碎裂时，他双指并拢，在空中划下。
最后三面镜子停止晃动，缓缓靠拢。镜面融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柄十丈长的空间刃成形，透明如玻璃，边缘却撕裂空气，发出尖啸。
江烬抬头。
那刃悬在头顶，压得他脊椎发麻。
他知道接不住。
但不能躲。
他双脚分开，稳住重心。剑域全力展开，赤金火焰覆盖全身。剑意凝成盾形屏障，横在头顶。
焚天诀催到极限。
额间的纹路亮起，火流涌入剑域边缘，形成一圈旋转的火涡。
空间刃落下。
剑域倾斜四十五度，火涡高速转动，试图卸去力量。
刃锋擦过左肩。
衣服炸开，皮肤焦黑，血还没流出来，就被高温烤干。他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半跪下去。
可剑域还在。
火没灭。
他左手撑地，右手握剑，剑尖插进石板，借力站了起来。
屈寒山站在台边，脸色难看。他以为这一击必中。
江烬抬起头，嘴角有血。
“你想关我？”他声音沙哑，“门都没有。”
他拔出剑，剑域重新撑开。火焰比刚才更猛，夹着焦味和血腥气往上冲。
屈寒山冷笑：“你还敢动？”
江烬没回答。
他盯着剩下的空间刃。它悬在半空，正在蓄力第二次斩击。
他必须抢在下一击前打破平衡。
他低头看剑。剑身沾了血，在火光下泛着红光。他想起蒋天雄说过的话：火太猛会烧自己，火太小压不住人。
现在只能赌一把。
他把最后一丝火元压进剑心，剑域猛然收缩，所有火焰回流剑尖。剑尖红得发黑，像快要熔化。
屈寒山察觉不对，抬手就要操控空间刃。
江烬先动了。
他跃起，整个人撞向剑域顶端。剑尖对准空间刃的根部——也就是三面镜子融合的连接点。
“给我——裂！”
剑刺入空间刃的瞬间，火从内部炸开。
透明的刃身出现裂痕，迅速蔓延。咔咔声不断，整柄刃剧烈震动。
屈寒山双指急划，想稳住。
但裂痕已经失控。
刃身从中断裂，上半截歪斜着砸向地面，轰然撞出一个深坑，烟尘冲天。
江烬落地，单膝跪地，手撑剑背。
肩膀的伤开始流血。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向屈寒山。
屈寒山站在原地，手还没放下。他盯着断裂的空间刃，眼神变了。
这不是输招。
这是破局。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用剑域烧穿空间法则。
高台另一侧，欧阳雪的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她始终没动，此刻松了半口气，但手指仍没有离开剑鞘。
江烬慢慢站直。
他知道对方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屈寒山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面残镜。镜面布满裂痕，却还在发光。
他想把这东西重新召回去。
江烬握紧剑。
他还有一剑。
就在这时，古月儿突然往前一步。
她手掌贴上结界，蓝光再次泛起。
这次不是涟漪，而是一道波浪。
结界内部的空间裂缝猛地一震，像是被唤醒了。
江烬眼角一跳。
他记得自己用《虚空引》撕开的裂缝，本来已经被封住。现在又被激活了。
屈寒山也发现了。
他脸色一沉，不再管残镜，转而掐诀准备封印。
江烬抓住机会。
他提剑冲出，剑域全开，火焰铺满前路。他不冲屈寒山，而是冲向那道最深的裂缝。
只要把火送进去，就能引爆整个空间结构。
屈寒山反应极快，转身抬手，一道银光射向江烬胸口。
江烬侧身避过，银光擦过右臂，皮肉翻卷。
他不停。
三步，两步，一步。
他跃起，剑尖点向裂缝中心。
火流奔涌而出。
裂缝迅速扩张，发出刺耳的鸣响。
整个论道台开始晃动。
屈寒山怒喝一声，双手合十，强行压制。
空间在拉扯，一边是江烬注入的焚天火，一边是屈寒山的封锁力。
僵持三秒。
裂缝猛地一缩，又猛然一弹。
轰！
一股冲击波炸开，江烬被掀飞，撞在结界上滑落下来。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屈寒山退了两步，嘴角溢出血丝。
结界外，古月儿踉跄后退，手从光壁上滑下。
欧阳雪终于拔出剑，半步踏出观战台。
江烬撑起身子，左手抓着剑，右手按在地面。
他抬头，看见屈寒山正冷冷盯着他。
远处，登记处的裁判呆立原地，手里签筒掉在地上，竹签撒了一地。
江烬抹掉嘴角的血，慢慢站起。
他站在论道台中央，火焰仍在燃烧。
屈寒山抬起手，掌心的残镜再次亮起。
江烬握紧剑，剑尖指向对方。
他的肩膀还在流血，血滴落在石板上，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