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剑尖滴到地上。那圈焦黑的痕迹忽然轻轻抖了一下,一滴血落下的地方,窜起一小簇火苗,只有手指那么高,却烧得特别旺。
江烬盯着那团火。
火光映进他的眼睛里,像是心里某个地方也被点着了。
右肩还在流血,经脉干干的,有点疼。他闭了下眼,运转焚天诀,在体内转了一圈,只挤出一丝热气。这点火刚冒出来,就被丹田里的空虚吞掉了。
远处传来钟声。
三长两短。
辰时到了。
论道台另一侧的石阶开始震动,黑雾从地缝里往上冒,翻滚着升腾。一个人影踩着雾走来,脚步不快不慢,每走一步,雾就自动向两边分开。
江烬抬眼望去。
那人穿着黑袍,袖口绣着暗红色的纹路,走动时像血在流动。脸藏在帽子里,只能看到半截苍白的下巴。
是任天霸。
他在离江烬三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垂在身侧。
“你比我想象中能撑。”声音低低的,沙哑得像石头磨铁,“屈寒山没杀了你,真是可惜。”
江烬没说话。
他把左手从剑柄上拿开,慢慢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五指张开。
火元在指尖跳了一下,灭了。
他又试了一次。
这次,冒出一点火星,接着第二点、第三点。三颗火星连成一条线,拉成一条细长的火链。火链越拉越长,缠上手腕,顺着小臂往上爬。
“你说要算账。”江烬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那我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他往前踏出一步。
脚下的石板裂开一道缝。
任天霸冷笑一声,猛地张开双臂。黑袍鼓起,一股腥风吹遍全场。血色雾气从他背后炸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影子——三丈高,牛头人身,獠牙外露,十根手指像钩子一样锋利。
血魔虚影仰头大吼,声音撞上护台结界,整座高台都在嗡嗡作响。三块青石当场碎裂,飞溅的碎片划破了两个观战弟子的脸。
“江烬!”任天霸道,“边城废物!你杀我教众三十七人,烧我分坛七处!今天,血债血偿!”
江烬站着没动。
火链盘绕在他右臂上,末端直指血魔的脖子。
他忽然笑了。
“原来是你……”他说,“任天行背后的人。”
话还没说完,他右臂猛地一甩。
火链像鞭子一样抽出去,直奔血魔咽喉。
血魔抬手挡住,爪子和火链撞在一起,爆出一团刺眼的红光。冲击波扫过台面,吹起了两人的衣角。江烬脚下一滑,退了半步才站稳。
右肩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
任天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抬起手,轻轻勾了勾指尖。
血魔虚影低下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江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你还记得那一夜吗?”任天霸道,“你在边城放的那场大火,烧死了我弟弟。可他不该死。”
江烬握紧了左拳。
记忆一下子涌上来。
雨夜,祠堂,老仆倒在血泊里。任天行提着剑站在尸体旁,笑着说道:“废物,你也配叫江家人?”
后来他在山林里逃了三天,靠喝溪水活下来。
再后来,他一把火烧了血煞教在北岭的据点,七具尸体挂在门外,全都是当初围杀他的人。
“他该死。”江烬说,“他动手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
“所以今天,我来替他讨债。”任天霸双掌合十,血魔虚影也跟着动作,双臂交叉在胸前,身上魔气暴涨。
欧阳雪在观战台上猛地站起来。
她拔剑出鞘三寸,大声喝道:“血煞教早就覆灭了!你们这些余孽躲了这么多年,竟敢公然出现在论道台?无耻!”
任天霸转头看她,嘴角扯出一个笑。
“欧阳剑修,”他说,“你要是插手,血魔第一个吞了你的神魂。”
血魔虚影扭头冲她咆哮。声浪卷起她的长发,把她逼得后退一步。
她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剑柄,站在原地没动。
江烬依旧盯着任天霸。
空中的火链绷得笔直,和血魔的双臂僵持着。交界处不断爆出火花,像是金属在摩擦。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火元正在快速流失。每次催动焚天诀,都像在榨干骨头里的油。右腿已经开始发抖,但他没有后退。
不能退。
一退,这场战斗就输了。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
鲜血落在火链根部,瞬间被点燃。火焰顺着链条往上蹿,颜色从赤红变成了金红。
血魔虚影闷哼一声,手臂上出现裂痕。
任天霸眯起眼睛。
“你还藏着几分力气?”他问。
江烬没回答。
他往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火链压着血魔的手臂往下坠。裂缝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断了。
任天霸忽然抬手,掌心朝天。
一道血符从他袖子里飞出,在空中燃烧起来。灰烬飘向血魔,落在它胸口。
血魔仰头,喉咙里咕噜作响。下一秒,胸口裂开,伸出一只新的手臂,直接抓住火链,用力一扯。
江烬整条手臂剧烈震动,差点脱臼。
他咬牙坚持,疯狂运转焚天诀,拼命补上火元的缺口。
火链没断。
但也停住了。
两人僵持在那里。
风刮过残破的台面,卷起灰尘和血沫。江烬的衣角被吹起,露出腰间一道还没愈合的伤疤。
那是之前和屈寒山交手时留下的。
他眨了下眼,睫毛上有灰。
血魔手臂上的裂缝正慢慢愈合。新长出来的那只手越抓越紧,火链开始变细。
江烬知道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必须打破僵局。
他慢慢抬起左手,握住剑柄。
剑身上有裂纹,从中间一直延伸到剑尖。
他不管。
他用力一拔。
剑出鞘半尺,发出一声轻响。
就在这一刻,他右臂猛地下压。
火链突然收紧,狠狠勒进血魔的脖子。
血魔发出嘶吼,两只手同时发力,想把火链扯断。
江烬趁机向前冲,左脚踩上一块碎石,借力跳了起来。
他高高跃起,左手持剑,直扑血魔脑袋。
剑尖对准那只猩红的眼睛。
血魔抬头,张嘴。
一口黑气喷出,撞在江烬胸口。
他整个人被掀飞,撞上护台结界,然后滑落在地。
他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
剑还在手里。
他用剑撑住地面,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右肩的血流得更急了。
他抬头看向任天霸。
对方站在原地,冷笑还没散。
“就这么点本事?”任天霸道,“也敢说自己是太古血脉?”
江烬抹掉嘴角的血。
他把剑横在身前,左手按在剑脊上。
掌心的血顺着剑刃流下,滴落在地。
那圈焦痕再次亮起,火苗蹿高了一寸。
他低声说:“火不灭,人不退。”
然后他抬起右手。
火链重新凝聚。
这一次,更粗,更亮。
他盯着任天霸,一步一步往前走。
血魔举起双臂,准备迎击。
江烬举起左手的剑。
剑尖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