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两周,合作社后院翻修过的小屋。秋阳透过窗户,暖融融地洒在摇椅上。)
沈星澜半躺在摇椅里,身上盖着薄毯,手里拿着一本旧农谚书,却没看。她的手轻轻搭在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睛望着窗外那棵叶子开始泛黄的银杏,眼神有些飘忽。
顾青舟端着一碗温好的牛奶走进来,上面还飘着几颗枸杞。“温度刚好。”他把碗放在旁边小几上,顺势蹲在摇椅边,手自然地覆上她的肚子,“今天小家伙活跃吗?”
“嗯,刚做完一套‘广播体操’。”沈星澜收回目光,笑着看他,把手叠在他的手上,“青舟,你觉不觉得……tA的动静,有点规律?”
“规律?这个月份胎动频繁是正常的。”顾青舟感受着手下时而鼓起的小包,眼里带着初为人父的温柔好奇,“医生说每天早中晚活跃期是生理节律。”
“不是时间规律。”沈星澜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准确的词,“是……节奏。有时候,tA一连串轻轻地踢,像在敲鼓点。有时候,又很长时间只是慢慢翻滚,像在思考。而且……”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总觉得,tA安静的时候,灵泉里那棵小树苗,叶子也几乎不动。tA动得欢的时候,小树苗的嫩芽,好像也会跟着轻轻颤一下。就像……隔着什么东西,在打暗号。”
顾青舟哑然失笑,捏了捏她的手:“星澜,你这是典型的孕期联想。灵泉空间是你的意识投射,你对孩子的关注和爱,自然会无意识地反映在那片由你主导的精神空间里。小树苗象征新生和希望,你把它当成了孩子在灵泉里的‘代表’,感觉它和孩子同步,这是很正常的心理投射。”
“我知道,听起来是有点……”沈星澜自己也笑了,有点不好意思,“但我指的不是‘感觉像’。昨天下午,我在灵泉边试着引导一点温和的能量滋养小树苗,就是那种……像晒午后阳光一样的感觉。刚进行了一会儿,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特别用力地踢了我一脚,正好在肚脐右边。然后,灵泉里小树苗最顶端那片卷着的新叶,就在我‘眼前’(意识里),自己舒展开了小半片!那种舒展的韵律,和刚才那一脚踢的力度起伏,几乎一模一样!”
她越说越认真,抓住顾青舟的手:“就像隔着一层水,这边扔了颗小石子,那边的水面就荡开了涟漪。你能说那涟漪是‘心理作用’吗?”
顾青舟看着她急切又困惑的眼神,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他沉吟片刻:“从现有科学框架看,胎儿的心跳、胎动会影响母亲的激素水平、神经系统状态,这些确实可能间接影响你的精神专注度和感知状态,从而微妙地改变你对灵泉空间的‘塑造’。但这是一种非常间接、高度主观的关联。要说直接的、跨维度的‘共鸣’……”他摇摇头,“没有观测依据,星澜。”
“可是灵泉本身就不在现有科学框架里啊。”沈星澜小声反驳,带着点执拗,“它存在,它影响现实,但它不被仪器完全捕捉。为什么孩子和它的连接,就一定要符合‘观测依据’呢?”
顾青舟被问住了。他想起沈星澜之前关于“桥梁”和“翻译”的领悟。如果灵泉真是一个有“生命性”的古老存在,如果星澜腹中的孩子从孕育之初就浸润在灵泉能量中,那么建立某种超越常规物理规律的联系,似乎……在逻辑上并非绝无可能?只是这太挑战认知底线了。
“这样,”他最终妥协般提议,带着科研人员的习惯,“我们做个简单的‘记录’?不是严谨实验,就当是孕期日记的延伸。你每天固定几个时间,记录下孩子明显的胎动模式,用你自己的语言描述感觉。同时,也记录下当时你观察到的灵泉小树苗的状态。我来整理,看看时间长了,有没有模式可循。就算只是心理作用的规律,记录下来也有趣,对吧?等孩子出生了,给tA看,说你在妈妈肚子里就会‘远程遥控’小树苗了。”
沈星澜被他的描述逗笑,眼神亮起来:“这个好!就当是……妈妈和宝宝,还有小树苗之间的小游戏。”
几天后的傍晚,顾青舟结束了一天研究院的工作回到小屋。沈星澜正靠在床头,在一个朴素的本子上写着什么,神情专注。
“今天有‘新数据’?”顾青舟凑过去看。
本子上画着简单的波形符号和文字:
【下午3:20】宝宝:连续快速轻敲,左下方,约15下。感觉:像在学心跳?
【同时】小树苗:第三片真叶边缘出现极细微的金色纹路闪烁,闪烁节奏与敲击频率近似。持续时间同步。
【备注】当时我在听德贵叔讲他年轻时候开荒的故事,情绪平和怀念。
“金色纹路?”顾青舟挑眉,“以前有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出现。”沈星澜指着自己的描述,“而且就闪了那一阵,宝宝不敲了,纹路也慢慢隐下去了。现在看,叶子就是普通的嫩绿色。”
顾青舟拿起本子,翻看前面几天的记录。大部分是“胎动活跃\/小树苗微微摇曳”这类模糊关联,但今天的“金色纹路与敲击频率近似”确实比较具体。
“会不会是……光影错觉?或者你注意力高度集中时,视觉皮层活跃产生的某种……拟态?”他试图用理性解释。
沈星澜没争辩,只是把本子拿回来,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柔和:“青舟,你知道吗?今天德贵叔讲故事的时候,说到最苦那年冬天,挖野菜根把手都冻裂了。那时候,宝宝敲得特别轻,特别快,小树苗上的金光也闪得特别细密。就好像……tA在紧张,小树苗在安慰tA。”她抬起眼,“你说,这如果是我的‘心理作用’,那我的心理,是怎么把德贵叔的冻疮、宝宝的紧张、小树苗的金光,还有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点心疼,这么准确地‘编织’在一起的呢?”
顾青舟无言以对。他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科学的边界之外,存在着他无法用数据和模型丈量的领域,而他的妻子,正怀抱着他们的孩子,稳稳地站在这边界之上。
“也许,”他最终轻声说,不再是反驳,而是带着探寻,“我们得接受,有些连接,不需要被‘证明’,只需要被‘承认’。就像我们承认爱存在,尽管脑科学还不能完全解释它。”他低头,对着她的肚子半开玩笑地说,“喂,小家伙,不管你是在和小树苗说悄悄话,还是只是让你妈妈有了更丰富的想象力,爸爸都买账。但说好了,出生以后,这种‘远程操作’得打个报告,别吓着你妈。”
沈星澜噗嗤笑了,推他一下。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听懂了,适时地来了一个有力的翻滚,像在回应。
顾青舟感受着手下的动静,又看看沈星澜含笑的眼睛和那个记录着神秘“共鸣”的本子。
科学家的理性告诉他,这很可能仍是巧合与心理作用的巧妙结合。
但丈夫和父亲的心,却悄然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一个或许更加奇妙、等待他们与孩子一起去探索的新世界。
窗外,秋意渐深。而屋内,一种无法言说却温暖确信的联结,正在默默生长,仿佛在预告着一个不同寻常的新生命,即将带着他与生俱来的“礼物”,踏入这个平凡而又充满奇迹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