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多尔衮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积雪压弯的老松,“我大清十万铁骑压境,要的是彻底的臣服,不是虚与委蛇的朝贡!” 他猛然转身,袍袖带起一阵劲风,“那点人参、绸缎,填得饱八旗将士的肚子?养得活入关的大军?”
英俄尔岱低头沉思片刻,忽然道:“王爷所言极是。不过依臣之见,李倧虽不可用,其世子李淏或可一用。此子在盛京为质六年,日日研读满文、修习骑射,言行举止皆以大清贵族自居。”
“他愿做走狗,本王自然欢迎。” 多尔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森然笑意,“若不愿……” 他伸手轻抚腰间匕首,“汉城的地牢,多关一个世子也不挤。”
“干脆宰了李倧!” 一直沉默的阿济格突然暴喝,他的铁胎弓斜挎在背上,随着动作撞出沉闷声响,“留着这软骨头,朝鲜那帮乱民总拿他当旗号!”
“兄长还是这般急躁。” 多尔衮瞥了他一眼,转身从案头拿起朝鲜舆图,指尖重重戳在汉阳位置,“李淏若能镇住局面,李倧便是无用的棋子;若压不住……” 他冷笑一声,“这颗棋子,还能再用一次 —— 就说他暗中勾结明人,要将朝鲜拖入战火。届时我军平叛,名正言顺。”
英俄尔岱抚掌赞叹:“王爷妙计!如此一来,既能试探李淏忠心,又能借机彻底掌控朝鲜。”
“传令下去,” 多尔衮将舆图狠狠甩在桌上,“即刻修书给盛京,让太后送李淏回朝鲜。再命孔有德部火速开拔,三日内必须抵达汉阳!” 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狠厉,“本王倒要看看,明人的一万残兵,能在朝鲜掀起多大风浪!”
“你们可知此番来朝的明军是何人所率?” 他的声音冷如刀锋,扫过阶下一众将领。
殿内鸦雀无声,唯有阿济格的铁胎弓在肩头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众人面面相觑,皆因朝鲜半岛突现的明军旗号而困惑 —— 自 “丙子之役” 后,明朝势力已近绝迹于朝鲜,此刻突然出现的 “刘” 字将旗,恰如寒夜惊雷。
“尚将军。” 多尔衮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尚可喜身上,“本王命你率一万精兵,星夜兼程赶往仁川。” 他顿了顿,指尖重重敲在舆图上仁川港的位置,“只做一事:扼守要道,绝不能让明军长驱直入汉阳。”
“末将遵命!” 尚可喜抱拳应诺,却见多尔衮抬手制止他即将出口的 “立刻进攻” 之语。
“先不要进攻。” 多尔衮眯起眼,烛火在他瞳孔里碎成寒星,“查清楚来者何人。”
“摄政王!” 阿济格终于按捺不住,向前跨出一步,甲胄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一万明兵而已,末将愿带五千铁骑,踏平仁川港!”
“王兄可知将旗为何姓刘?” 多尔衮转身望向这位同母兄长,语气里带着少见的凝重,“本王担心的不是‘刘’字,是‘平虏侯’三字。”
殿内瞬间死寂。耿仲明手中的茶盏 “当啷” 落地,碎瓷声中,众人脸色剧变 —— 平虏侯刘庆,那个在济南之战中以火铳阵轰碎八旗铁骑的煞星,那个让多尔衮首次尝到惨败滋味的明军将领,此刻竟出现在朝鲜?
“不可能!” 孔有德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明朝堂传闻,崇祯帝已将他削职夺爵,软禁于京城!”
“明廷党争如同儿戏,岂能当真?” 多尔衮冷笑,却伸手按住腰间的镶金匕首 —— 那是济南之战中,他从刘庆火铳下逃生后,命工匠用明军火器残片熔铸而成的佩饰,“若真是此人,你们以为他如何能这么快抵达朝鲜?”
英俄尔岱忽然轻声道:“王爷可是担心…… 他手中仍有火器?”
殿内温度骤降,众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济南城破时的惨状:大炮的轰鸣震碎城墙,火铳齐射如电闪雷鸣,开花弹四处炸裂,八旗精骑在钢铁与火焰中化作齑粉。
“他被软禁时,平逆军火器他是未带走半分。” 多尔衮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且从京城到朝鲜,海路漫漫,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偷运火器上船。”
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尚可喜攥紧的拳头、孔有德发白的指节,忽然放声大笑,“诸位怕什么?就算真是刘庆,他如今不过是个没牙的老虎!”
“摄政王所言极是!” 阿济格率先响应,铁胎弓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末将愿为先锋,去会会这个刘庆!若他真在仁川,末将定取他首级来见!”
“不可轻举妄动。” 多尔衮抬手制止,却又转向尚可喜,“尚将军,你的军令仍是监视为主。若查明是刘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狠厉,“便将仁川港方圆二十里化为焦土,让他进退不得!”
“末将明白!” 尚可喜抱拳领命,甲胄上的 “智顺王” 金纹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殿外忽然传来夜枭的怪啼,惊得檐下冰棱坠落。多尔衮走到窗前,望着漫天飞雪,忽然轻声道:“就算是老虎,拔了牙也不过是山猫。朝鲜半岛无险可守,纵有一万明军,也不过是俎上鱼肉。” 他转身时,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努尔哈赤画像,声音骤然冰冷,“传本王令:孔有德部即日开拔,驻守平壤;耿仲明部镇守义州;马福塔即刻前往汉阳,扶持李淏即位。”
“那李倧如何处置?” 英俄尔岱低声询问。
“关入汉阳大牢。” 多尔衮冷笑,“若李淏镇不住场子,便用李倧的人头,给朝鲜乱民醒醒脑。”
阶下将领鱼贯而出,甲胄碰撞声中,唯有多尔衮留在殿内,指尖轻轻摩挲着舆图上 “仁川” 二字。烛火摇曳间,他忽然想起济南之战那漫天的火光,想起刘庆骑在黑马上的冷笑 —— 这一次,若那刘庆真来朝鲜,他要让那个不可一世的平虏侯,葬身在异国他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