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巷的李侍郎府中,兵卒撬开地窖时惊飞了满窖蝙蝠。六十口樟木箱在火把下泛着幽光,开箱瞬间珍珠滚了满地,有兵卒弯腰捡拾时,却被箱底的毒蛇咬伤,惨叫着倒在珠堆里。旁边的兵卒面无表情,用长枪挑开蛇头,继续将整箱珠宝往车上倾倒,珍珠滚过血泊,映出诡异的虹彩。
东单牌楼的空场上,十辆满载漕米的大车被斧头劈开。侯爷有令,分粮! 丁三的吼声未落,早已等候在街角的百姓如潮水般涌来,褴褛的衣袖在米堆里翻飞,有人用破碗舀,有人直接用手捧,更有甚者解开衣襟兜米,腰带勒得太紧,挤出腹中仅存的野菜渣。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挤到车前,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抓米的手却异常有力。突然粮车倾侧,半车粟米将她埋住,周围的百姓竟无人施救,只顾疯抢她身上覆盖的粮食。直到兵卒用枪杆撬开米堆,才发现妇人已窒息而死,怀中的孩子却还在啃食沾满血污的米粒。
抄没戚畹府的绸缎库被打开时,整匹的云锦、宋锦从阁楼倾泻而下,堆成五彩的山。兵卒们用腰刀割取最华贵的料子,有人将蟒纹锦缎裹在甲胄外,有人用缂丝被面包扎伤口。一个伤兵撕下半匹霞帔系在断腿上,残霞在晨光中飘动,宛如战场上开出的妖异之花。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硝烟,京城各坊的粥棚已升起炊烟。兵卒们将抢来的精米倒入巨大的行军锅,白花花的米粒在沸水中翻滚,映着士兵们沾满血污的脸。
刘庆立在城头,看着街道上抢粮的百姓与搬运财货的兵卒交织成混乱的河流。
有探马急速而来“报,彰化门被流贼击垮城墙。”
刘庆眉头紧锁“传令,全军集合,准备出城。”
刘庆没有忘记崇祯的嘱托,城墙一破,城内更为纷乱,紫禁城。此时的皇宫已不复往日威严,到处都是仓皇奔走的太监和宫女。
狂风卷着碎雪撞在慈宁宫的朱红宫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崇祯提着滴血的长剑,龙袍下摆沾满泥泞,一步一步踏入这座曾充满祥和的宫殿。
他的眼神空洞而疯狂,仿佛已被绝望吞噬,每走一步,都似在与自己的灵魂进行着激烈的搏斗。
“皇后!” 崇祯的声音沙哑而凄厉,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惊起梁上的燕雀。周皇后闻声从内室走出,她身着素衣,发髻简单挽起,脸上虽带着惊恐,却仍保持着一国之母的端庄。看到崇祯手中的剑,她瞬间明白了一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陛下,这是为何?” 周皇后的声音颤抖着,却透着平静。
崇祯的剑尖指着她,手臂不住地颤抖:“城破在即,朕不能让你等落入贼手,受那屈辱!” 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痛苦与无奈,“你我夫妻一场,今日,朕只能送你先走了。”
周皇后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滑落:“陛下,臣妾明白。只求陛下保重。” 她缓缓跪下身,朝着崇祯行了最后一礼。崇祯握紧长剑,手背上青筋暴起,猛地挥剑,一道寒光闪过,周皇后的身躯缓缓倒下,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青砖。
崇祯呆立在原地,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突然想起与周皇后少年结发,携手走过的岁月,如今却亲手将她杀害,心中的悔恨与痛苦如潮水般涌来。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擦干眼泪,崇祯提着剑,脚步踉跄地走向寿宁宫,长平公主就住在那里。推开门,只见长平公主正在梳妆,她年方十五,如花似玉的面容上满是惊恐。“父皇,您这是……” 长平公主话未说完,崇祯已举起长剑。
“孩子,别怪父皇。” 崇祯的声音哽咽,“生在帝王家,是你的不幸。” 长剑挥下,长平公主本能地抬手格挡,锋利的剑刃斩断了她的左臂,鲜血喷涌而出。长平公主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崇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儿,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放声大哭。他的哭声中充满了绝望与自责,“朕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祖宗啊!” 哭了许久,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而决绝。
他又来到其他嫔妃的宫殿,看着她们惊恐的面容,心中如刀绞般疼痛。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挥剑一一了结了她们的性命。每杀一人,他的心就如被万箭穿心般痛苦,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当他杀完最后一人,慈宁宫内外已是尸横遍地,鲜血汇成小溪,顺着宫阶流淌。崇祯站在血泊中,宛如一尊雕塑。他望着这血腥的场景,仿佛看到了大明王朝的末日。
“朕虽亡了国,却不能让亲人受辱。” 崇祯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又带着无尽的悲凉。他转身走出慈宁宫,身影在血色的残阳下显得格外孤寂,朝着煤山的方向走去,那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最终归宿。
一个小太监看到刘庆,立刻飞奔过来:侯爷!陛下在煤山... 让您快去!
刘庆心中一紧,策马奔向煤山。登上山顶,只见崇祯皇帝正站在一棵老槐树下,王承恩跪在旁边,手里拿着白绫。
陛下! 刘庆翻身下马。
崇祯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却强作镇定:平虏侯... 你来了...可抄完了
是,陛下。 刘庆跪在地上,臣已在京城将余粮,赈济灾民。
好... 好... 崇祯点点头,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滴在龙袍上,百姓... 百姓有粥喝就好... 朕... 朕对不起百姓...
陛下何出此言? 刘庆抬头,只要陛下在,大明就还有希望!
崇祯苦笑一声,指着远处的火光:李自成已经破城了... 你听,那是喊杀声...
刘庆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隐约的喊杀声传来。他心中一急:陛下,我们立刻突围,前往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