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远气得抬脚就要踹,却被刘庆抬手制止。“慢着。” 刘庆的目光扫过那人腰间的腰牌,青铜质地已被血浸透,隐约可见 “军侯” 二字。他忽然冷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营地里格外刺耳:“本侯手下从不斩无辜之人,可你这硬气却用错了地方。”
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想尔等也是大明子民,却要将我军部署泄与建奴,是何居心?” 他俯身捏住那人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你就这么想做鞑子的狗?好啊,本侯成全你 —— 来人,把他头发剃了,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鞑子!”
“侯爷!” 那人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士可杀不可辱!我既被擒,认栽便是,要杀便杀,休要折辱!”
刘庆直起身,掸了掸袍角的尘土,笑容里淬着冰:“我辱你?你通敌叛国之时,怎不想想自己是大明臣子?” 他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帐外的夜枭惊飞,“你既心向建奴,与他们一般模样有何不妥?只是不知你爹娘若有知,见你这般‘死得其所’,该是何等滋味!”
那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你…… 你休要辱我先人!”
“辱你先人?” 刘庆踱步时,腰间佩剑的穗子扫过甲胄,“你通敌之时,就该想到今日!你的亲人日后若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出了个汉奸’,还会认你这个家人吗?”
“刘庆!你欺人太甚!” 那人猛地挣断一根绳索,却被林志远死死按住,只能徒劳地咆哮。
刘庆忽然收了笑,眼神冷得像关外的寒冰:“你不说也无妨。” 他抽出腰间令箭,重重顿在地上,“拎着你的脑袋去各营盘问,总能查出是谁的手下。”
“把他头发剃了,带着他的头去各营认亲!” 刘庆的声音不大,却让帐内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那人脸色瞬间惨白,看着丁四带着几个亲兵如狼似虎地扑来,铁链哗啦作响,他忽然崩溃了:“不要剃我头发!”
刘庆挑眉:“你死都不怕,还怕剃头?” 他踢了踢地上的镣铐,“清人入关,哪个不要剃头?你既愿做他们的狗,这点苦都受不住?”
那人的肩膀剧烈颤抖,喉结滚动半晌,终于低了头:“侯爷,我…… 我不想辱没家门。”
“现在才知辱没家门?” 刘庆的声音里满是讥讽。
“求侯爷给我个痛快吧。” 那人的声音细若蚊蚋,像泄了气的皮囊。
“说出主使,自然给你痛快。” 刘庆的目光如利剑,直刺人心。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瘫软在地:“我乃方光琛手下,奉他令去清营通报今夜部署。” 他闭上眼,泪水混着血污滚落,“求侯爷速杀。”
“方光琛?” 刘庆眼中寒光一闪,猛地转身,“来人!去白广恩大营,拿下方光琛!”
亲兵们甲胄铿锵地冲出营门,马蹄声在寂静的月夜中格外清晰。白广恩大营很快传来一阵喧哗,刀剑碰撞声、呵斥声此起彼伏,连远处的营寨都亮起了火把。
半个时辰后,亲兵回报时,甲胄上还沾着血迹:“侯爷,方光琛已出营一个时辰,去向不明!”
刘庆点点头“好。”
丁四奇怪道“侯爷,此贼此时定然是回关的路上,何不追?”
刘庆淡淡道“一个内奸而矣,无足为惧。”
各大营很快平静了下来,定然也是知晓了这事,至于他们会如何想,这非刘庆之能了。
二更梆子的余音刚散,平逆军的玄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如一条沉默的黑龙潜出营门。赵虎压低身形,火铳的铁管在掌心沁出凉意,两千步卒踩着露水草甸,靴底裹着麻布,连呼吸都刻意放轻。远处清军大营的鹿角栅栏在月光下划出参差黑影,巡逻兵的马蹄声从三里外传来,规律得像漏刻滴水。
各营熄灭的火把余烬还在冒烟,关宁军的甲胄碰撞声从侧翼传来 —— 白广恩、祖大乐虽心有不甘,却也依令集兵于中军,刀枪在鞍鞯上轻颤,映着将士们复杂的神色。刘庆立在高坡上,玄色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清营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直到更夫敲过三更梆子,才缓缓抬手。
“动手。”
两个字刚出口,平逆军已如离弦之箭扑向清营。赵虎率前锋营摸到鹿角栅栏外,火铳手们举枪瞄准哨塔,铅弹穿透木窗的脆响被夜风吞没,三名清军哨兵哼都没哼就栽了下来。后续士兵迅速劈开栅栏,铁斧砍在木头上的闷响惊起营中犬吠,却被骤然响起的火铳声盖过。
“砰!砰!砰!”
平逆军列成三排轮射,铅弹如暴雨倾泻在中军大帐周围。赵虎亲自抱起开花弹,奋力掷向悬挂黄罗伞盖的帐篷,引线烧得 “滋滋” 作响,在落地瞬间炸开 —— 火光冲天而起,帆布碎片混着断箭飞上天际,守帐的亲卫被炸得血肉横飞。
“冲!”
刘庆拔剑出鞘,平逆军踩着尚未熄灭的帐篷残骸突进,火铳枪管打得发烫,直接用枪托砸向慌乱的清军。多尔衮的亲卫营刚冲出帐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铅弹扫倒一片,甲胄碎片混着血浆溅在帅旗上,将 “多尔衮” 三字染得猩红。
“刘庆!”
多尔衮从侧帐冲出来时,蟒袍下摆还缠着帐帘,他望着冲天火光,玄色披风被热浪掀得翻卷,“本王就知道你会来!” 亲卫们举着盾牌组成人墙,却挡不住开花弹在人群中炸开,惨叫声此起彼伏。
“射箭!给本王射箭!” 多尔衮咆哮着拔剑,却被扑面而来的火浪逼退三步 —— 中军大帐的梁柱已在烈火中噼啪作响,燃烧的帆布如火龙般坠落,将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刘庆踩着清军尸体登上了望塔,火把举过头顶,在夜空中划出三道圆弧。“各军,就是现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