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镶蓝旗的巴牙喇刚转身,就被关宁军的长矛从后心穿透,他踉跄着回头,口中喷出的血沫溅在对方脸上,两人一同滚倒在尸堆里。
刘庆率军一路追击,平逆军的火铳在晨雾中不时发出轰鸣,铅弹穿透晨露,精准地放倒跑在最后的清军。直到东方天际显露出鱼肚白,他才勒住马,抬头望了眼渐亮的天色,玄甲上的血渍在晨光中泛着暗褐。“鸣金。”
清脆的金锣声穿透战场的喧嚣,关宁军的喊杀声渐渐平息。白广恩拄着马刀喘气,战袍被血浸透,贴在身上沉甸甸的;祖大乐瘫坐在地上,抓起腰间的水囊猛灌,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咧开嘴笑了 —— 他们赢了,赢了不可一世的八旗军。
刘庆望着远处清军消失的方向,晨风吹散了脸上的烟灰。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多尔衮脸上的疤痕,定会化作更凶狠的反扑。但此刻,他握紧了腰间的火铳,掌心的老茧与冰冷的铁铳相触,心中一片沉静 —— 只要守住这山海关,守住这万里河山,再多的硬仗,他也接得住。
这场拼杀持续了整整数个时辰,清军才终于撕开一道口子,狼狈逃窜。此役,清军伤亡上万,尸体从营门一直铺到数里外的河滩;粮草辎重不是化为灰烬,就是成了刘庆的战利品,那些被缴获的甲胄兵器,堆在地上像座小山。
然而明军,也付出了上万伤亡的代价,这一战虽算是大明赢了,但也是损失惨重,这还是在有平逆军超前的火器加持下。
刘庆望着晨雾中渐渐隐去的清军背影,玄甲上凝结的血霜被风卷落。他抬手抹去额角的烟灰,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 —— 昨夜那场奇袭虽胜,却也险象环生。眯了眯眼,“还好是偷袭,若是昨日正面作战,那可想而知了。”
喉间泛起的铁锈味让他想起白广恩营中那些带伤的关宁军,若是真刀真枪对阵十万八旗,恐怕此刻尸横遍野的就是自己了。
“侯爷,如今可还追击?” 赵虎的声音带着战后的沙哑,周围的将领们纷纷望过来,白广恩甲胄上的刀痕还在渗血,祖大乐脸上的淤青与笑容交杂,显然还沉浸在胜利的亢奋中。
刘庆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满地尸骸。晨光透过硝烟,在阵亡将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的兵卒手中还紧攥着断裂的长矛,有的火铳手保持着扣扳机的姿势。“各营拾掇将士尸身,尽量都带回去吧。” 他声音低沉,“他们都是大明的好儿郎,该入祖坟。”
关宁军将领们闻言一怔,随即纷纷抱拳应诺。祖泽远放下举起的长刀,蹲下身轻轻合上一名年轻兵卒圆睁的双眼,动作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 昨夜的厮杀让他们明白,这些并肩作战的袍泽,无论出身平逆军还是关宁军,此刻都该被同等敬重。
山海关的垛口上,吴三凤的靴底已将青砖磨出浅痕。他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望着关外的旷野如临大敌。
腰间的 “夷丁突骑” 令牌被手心的冷汗浸透,脑海里反复盘算着 —— 十万清军虎狼之师,刘庆只带六万关宁军,就算有火器相助,又能撑多久?他甚至已经在城墙上备好棺木,想着若是败讯传来,便以身殉国。
当东方的霞光染红天际,地平线上终于跃出熟悉的 “刘” 字大旗。那面玄色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的队伍虽显疲惫,却透着一股昂扬的锐气。吴三凤猛地扶住冰冷的垛口, —— 他原以为至少要鏖战数日,却没料到刘庆竟如此神速,难道真的击溃了清军?
吴三凤带着亲兵匆匆出城。他身上的蟒纹补服还未来得及更换,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格外醒目。立于关前旷野,望着越来越近的队伍,心中涌起莫名的震撼 —— 刘庆的大旗穿过晨雾,身后跟着扛着战利品的兵卒,那些缴获的八旗甲胄堆在车上,像一座座移动的小山。
“末将吴三凤,恭迎侯爷凯旋!” 他抱拳躬身,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
待刘庆的战马行至近前,他才敢抬头,见对方玄甲上的血渍已半干,脸上却不见丝毫骄矜,忽然明白 —— 此人能以少胜多,靠的不仅是火器与奇谋,更是那份对胜负的清醒。
刘庆勒住马缰,乌骓马打了个响鼻。“吴将军辛苦了。” 他目光掠过城楼,见垛口的守军都探出头来,便抬手示意,“传令下去,厚葬阵亡将士,伤兵妥善医治。”
吴三凤连忙应诺,望着刘庆身后绵延的队伍,忽然觉得这山海关的天,似乎真的要变了。那些曾被他视为 “吴家私兵” 的关宁军,此刻看向刘庆的眼神里,竟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敬畏。
刘庆的战靴刚踏上山海关的青石板,带着关外晨露的湿气尚未散去,便转身看向身旁的吴三凤。玄甲上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暗红,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吴将军,清军辎重全无,兵士伤亡与我军相仿,暂时不会再南下,我欲率军南下了。”
吴三凤刚松下的肩膀猛地一紧,鬓角的白发在晨风里颤了颤:“侯爷,你这么急?” 他原以为至少要休整半月,毕竟昨夜一场恶战,将士们早已精疲力竭。 刘庆斜睨他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火铳:“吴将军,这里就要拜托你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城楼上的关宁军旗帜,“我会将一些人也一起带走。”
吴三凤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令牌,指节泛白如霜:“侯爷,你是要杀……” 话未说完,已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一身冷汗。这些年关宁军里盘根错节的势力,若真要动刀,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否。” 刘庆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只因昨夜方光琛遣人欲向建奴通风报信,险些误我大事,我之后才有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