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声炮响落下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血色。营地中的暴动已被平息,五千多名暴徒死的死、俘的俘,木栅栏内外堆满了尸体,血腥味与泥土的腐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不到一刻,营地内的喧嚣便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零星的呻吟声在风中飘散。刘庆站在高坡上,脸色冷得像潼关的寒冰,对着身边的亲卫喝道:“进去检查,一个不留。”
亲卫们领命,举着长刀鱼贯而入。营地外,那些刚被释放的贼囚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那片血腥之地,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营地里不时传来铳声,夹杂着零星的嘶吼与尖叫,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刘庆站在坡上,身姿如松,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目光始终没有丝毫动摇。他淡淡瞥了眼身旁的杨仪,对方慌忙低下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 侯爷的狠厉,远比传闻中更令人胆寒。
待平逆军踏着血污跑步出营,将营地的栅栏重新锁上时,刘庆才转过身,目光落在外间那三万余名领过干粮的贼囚身上。这些人缩在空地上,像一群受惊的绵羊,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都听好了。” 杨仪定了定神,走到人群前朗声道,“侯爷念你们是被裹挟的良民,不予追究。从今日起,你们便是大明的辅兵,只要好好干活,有饭吃,有衣穿。若立了功,还能编入军中,保家卫国!”
“慢。” 刘庆的声音陡然响起。
杨仪愕然回头:“侯爷?”
刘庆纵身跳上点将台,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方才营地暴乱时,我看到你们之中还有人蠢蠢欲动。”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所过之处,贼囚们纷纷瑟缩,“把那些人指出来,我便遵守承诺放你们一马。若是藏着掖着,全部处决。”
“侯爷!” 杨仪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 —— 这可是三万多条人命,就算其中有隐患,也不能如此决绝。
刘庆却恍若未闻,对丁四喝道:“去,在台上插一炷香。香烧完之前,若没人把人交出来,这三万余人,一个不留。”
丁四的手都在发抖,这可是三万多条性命啊!他张了张嘴,想劝又不敢,只得小跑着找来一炷长香,插在点将台的木桩上,用火折子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舔着香头,袅袅青烟在夜风中打着旋儿往上飘。
刘庆在点将台的太师椅上坐下,亲卫们立刻将贼囚与平逆军隔开,火铳、山炮的铳口,连同城上的红夷大炮,全都调转方向,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空地上的人群。
“滴答 —— 滴答 ——” 香灰落在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贼囚们彻底慌了,人群中开始骚动。有人死死盯着身边的同伴,眼神里充满了猜忌;有人则跪在地上,对着点将台的方向磕头,哭喊着 “冤枉”。
“张老三!我看到你方才往营地那边挪了半步!” 一个汉子突然指着身边的人嘶吼,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胡说!我那是被人挤的!” 张老三连忙辩解,却被周围投来的目光刺得浑身发毛。
“还有李二狗!他方才还说‘不如拼了’!” 又有人喊道。
一时间,人群里炸开了锅,互相攀咬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为了自保,连谁多看了营地一眼都抖了出来。
杨仪站在台下,看着这场闹剧,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看向点将台上的刘庆,对方正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啜饮,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香已经烧了过半,被指认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亲卫们将这些人一个个拖出来,用麻绳捆成一串,很快就在空地上堆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侯爷,已经有三百多人了……” 杨仪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发颤。
刘庆没抬头,只是指了指那炷香:“让他们继续。”
香头的火苗越来越旺,眼看就要燃尽。人群中的揭发声渐渐稀疏,剩下的人抱着头,瑟瑟发抖地祈祷着。
“还有最后一刻。” 刘庆放下茶盏,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再没人要指认的?”
人群死寂一片,只有风吹过炮口的呼啸声。
香燃尽的那一刻,刘庆站起身,对着亲卫们挥了挥手:“把这些被指认的,拖去跟营地里的尸体一起填沟壑。剩下的,编入辅兵,今夜就去修筑城墙。”
“诺!” 亲卫们齐声应道。
被指认的三百多人哭喊着被拖走,剩下的三万余贼囚如蒙大赦,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有人甚至喜极而泣。
杨仪走到点将台边,看着刘庆的侧脸,欲言又止。
“你觉得我太狠?” 刘庆忽然开口,目光望着远处的潼关城楼。
杨仪低下头:“属下不敢,只是…… 三万多条人命……”
“乱世之中,仁慈是最没用的东西。” 刘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今日放过一个隐患,明日就可能葬送千军万马。我宁愿做这个恶人,也不能让平逆军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他转身走下点将台,军靴踩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告诉那些辅兵,好好干活,别耍花样。若再让我发现有人私通外敌,或是心怀不轨,下次就不是一炷香的事了。”
杨仪口中有些发干,他是真的看不懂这个侯爷了,平逆军的前身就是贼囚,而侯爷之前也从未如此甄别过,而这一次,却是拿着数千人的命来稳定平逆军的前程,而此后,怕这新的平逆军对侯爷就只有恐惧了。
他就不怕这些人。。。。。。
杨仪有些不敢想,但他还是立即起身去执行刘庆的命令,放出来的人,也不可能让他们再光溜溜的了,实在不雅,每人得安排一套衣服吧,还有吃食,还有劳作,还要编制队列等等,这些杂事着实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