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好!即刻检查军械,明日一早分发各营。告诉弟兄们,火器就是我们的底气,咱们就能把联军赶回大同!”
丁四应声欲退,又被刘庆叫住:“打探清楚联军动向了吗?有没有分兵迹象?”
“回侯爷,探马回报,联军主力仍在太原休整,似乎在等后续粮草。暂时没有分兵的迹象。”
刘庆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只要联军没有分兵,他就能集中力量与之对峙。可清军向来擅长奔袭穿插,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突然变招。
“传令各营,加速行军!夜间轮流值守,保持戒备!” 刘庆对着风雪高声下令。
平虏侯府中的女眷们原以为这次相公出征不过是寻常战事,每日里只是按部就班地操持家事,等着前方传来捷报。
可当 “鞑子二十万大军压境” 的消息传遍开封城,秀姑、孙苗与桃红再也坐不住了。天还未亮,三人便带着香烛供品,踩着薄霜赶往城中的大相国寺。
此时的大相国寺早已是人潮涌动。山门内外挤满了身着素衣的百姓,有白发老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挪步,有年轻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默默垂泪,更有不少青壮男子跪在殿前石阶上,他们的父兄子弟多在府兵之中,此番都随侯爷北上抗虏。香火缭绕中,此起彼伏的祈祷声混着钟磬之音,将这座千年古刹渲染得肃穆又沉重。
秀姑三人提着供品篮,在人群中艰难穿行。摩肩接踵的人潮让她们寸步难行,孙苗几次差点被挤得摔倒,亏得桃红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秀姑看着周围一张张焦虑的面孔,心中更是揪紧 —— 原来这城中有这么多家庭,都和她们一样在牵挂着远方的亲人。
“让一让!都让一让!侯爷夫人来了!” 随行的侍卫见三位夫人被堵在半路,忍不住扬声喊道。
嘈杂的人声如同被利刃切开,瞬间安静了大半。周围的百姓纷纷转头看来,见是侯府的女眷,脸上都露出敬佩与体谅之色,自发地向两侧退让,很快让出一条通往大雄宝殿的窄路。秀姑哪经过这般阵仗,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一边快步前行,一边向两侧躬身致歉:“劳烦各位乡亲,实在对不住……”
到了殿内,主持早已闻讯等候。待香烛燃起,秀姑三人跪在蒲团上,望着佛像庄严的面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还是孙苗先定了定神,双手合十轻声祷告:“求佛祖保佑我家相公与全体将士,旗开得胜,平安归来;求佛祖庇佑我大明百姓,远离战火,岁岁安康……”
秀姑跟着默念,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泪水不知不觉滑落。她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知道丈夫此去要面对数不清的敌人,只盼着那尊金光闪闪的佛像能听到她的心声,护着刘庆平安回家。
桃红则在一旁看着香炉中升腾的青烟,心中暗暗发誓:只要侯爷能打胜仗,她愿意日日来寺中扫地添香。
三人在佛前虔诚叩拜,求得平安符后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香灰。正待转身离去,却见后殿转出一大一小两位尼师,两方目光相接,皆是一怔,桃红先回过神来,忙敛衽行礼,低声唤道:“殿下……”
朱芷蘅轻捻着手中念珠,缓步走上前来,目光掠过三人鬓边未干的香烛泪痕,淡淡开口:“夫人,你们也来了?”
孙苗听出她话音里的怅然,温声道:“郡主亦是为侯爷祈福而来?”
朱芷蘅眼波微闪,不经意间瞟了眼身侧的秀姑,指尖念珠猛地一顿,却只含糊道:“佛前许愿罢了。我先走了。” 说罢便要转身。
孙苗连忙上前一步,柔声挽留:“郡主今日既已出府,何不和我们同回侯府坐坐?府中刚炖了驱寒的姜枣汤,暖暖身子也好。”
朱芷蘅脚步一顿,面露难色,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僧袍下摆:“这…… ”
桃红见状忙笑道:“殿下莫要拘泥,奴婢许久没回王府请安,正好借这个由头陪您说说话呢。”
秀姑虽不知其中关节,却见她神情犹豫,也温言道:“郡主殿下,难得这般巧遇,就移步歇歇脚吧。”
一旁的妙善早被 “侯府” 二字勾动了心思,拉着朱芷蘅的衣襟摇了摇,脆生生道:“师姐,若是府中有苹果,我们就去好不好?”
桃红伸手揉了揉她的小光头,笑嗔道:“你这小馋猫,就知道惦记苹果。府中库房里堆着呢,只怕你吃撑了肚子。”
妙善顿时眉开眼笑,拽着朱芷蘅的袖子撒娇:“师姐,去吧去吧!”
朱芷蘅被她缠得没法,又看秀姑三人目光恳切,只得轻叹一声:“也罢,便叨扰片刻。”
一行人行出寺门,孙苗刻意拉着秀姑落在后面,低声说着家常;桃红则牵着妙善走在前面,叽叽喳喳讲着府中趣事,银铃般的笑声洒满长街;朱芷蘅独自走在中间,青袍被寒风掀起边角,指尖冰凉,心中却似有小鹿乱撞,每一步都踏得忐忐忑忑。
秀姑终是按捺不住,蹙眉道:“你们今日这般殷勤,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孙苗待前面的人走远数步,才压低声音,脸上笑容淡去:“夫人莫要怪我隐瞒,前些日子本想禀明此事,奈何事务繁杂,一直耽搁至今。只是这事终究瞒不住,再拖下去恐生祸端。”
秀姑脚步猛地停住,心头一紧:“此事与我有关?”
孙苗望着她眼中的惶惑,郑重点头:“与夫人有关,与我们姐妹,与整个侯府都脱不开干系。”
秀姑只觉手心发凉,追问:“究竟是何事?”
孙苗望着长街尽头飘来的炊烟,幽幽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被寒风卷走:“这事说来话长,怕是要从夫人当年逃难南下说起了……”
秀姑闻言,面色霎时褪尽了血色,踉跄着后退半步,半响才挤出破碎的音节:“这…… ” 鬓边新簪的素银流苏簌簌轻颤,映着她眼底的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