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暗叹一声,这也是刘子承按他自己话道,就是惫懒,若不是必须他要到,他是连早朝也不上,更别说去处理国事了,他如今全凭心而做事。
对于他如此,王汉也是劝进过数次,却没什么用,他还想着高名衡回京之时,再与他商议一下,让侯爷还是得在朝中好好经营一番,如今刘子承失踪了,高名衡回不来了,甚至他有感觉,若是四川没有平定,亦或是被赶出来了,那高名衡恐怕这阁老之位也保不住了。
这大明的臣子从来都是自己不行,那别人也行,若有机会落井下石之人,定然不会少,介时自己一言之力哪能翻得动。
待寅时一至,朝臣入宫,又一日的早朝开始了,当太后牵着小皇帝入殿之时,一时殿里平静下来。
要说这太后,似乎脸色依旧,看不出来她有何不同,在众臣齐呼万岁,千岁之后,她依旧淡淡道“各位爱卿有何要奏?”
殿中沉默片刻后,御史顾文渊出列上前道“陛下,太后娘娘,臣有本要奏。”
左都御史祁彪佳的眉头紧锁,太后盯着他“何事?”
顾文渊瞟了眼何腾蛟,正视前方道“太后,目前国库空虚,朝臣俸禄没处,前有何大人,将湖广之银填入国库,然只是杯水车薪,臣以为,如此而行,会君臣背德,还望太后明鉴。”
太后蹙眉,她疑惑的看了眼何腾蛟,何腾蛟微微眯眼,却不动声色,王汉眉头紧锁,心中翻起巨浪,这就又耐不住了?
太后淡淡道“顾爱卿,有何想法,直言就是。”
顾文渊环顾了一下四周,朝中的臣工们,哪一个不是被拖欠着数月的俸银,正所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因而无人发声,甚至还有些意动之色,为首的阁老,尚书们却也不动声色的眼观事态发展。
顾文渊低头禀道“太后,臣以为,天子不差饿兵,如今国库空虚,实乃为也,然平逆军所护之银,说根到底,也是京城所得,让其归于国库,此乃天经地意,纵然如今天下平定还需要银子,臣以为,可让平逆军将一半之资交由国库,如此一来,既不会影响天下兵事,也可让朝政正常起来。”
太后凤目扫过殿下群臣,无论赞成与否,竟无一人敢出声。众人心知肚明,纵使平虏侯下落不明,平逆军的银两又岂是轻易能动得的?如今京师虽由孙文焕率部拱卫,可他终究是吴三凤旧部。吴三凤如今态度暧昧难明,若无机变之能,如何敢打平逆军饷银的主意?
殿中静默良久,太后方缓缓开口:“诸位爱卿,对此有何见解?”
王汉整肃衣冠,执笏出列:“太后明鉴,此举甚为不妥。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川蜀、江南两线战事正紧。平逆军手中确有银不假,然这些银两能否支撑多线作战尚未可知。况且战事一开,往往迁延日久,绝非旦夕可定。其中道理,想必诸位同僚都明白。”
他清嗓扬声,目光如电直射顾文渊:“臣不知顾御史三番五次提及平逆军军资,意欲何为?满朝皆知平逆军战力从何而来——那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我等立于朝堂,非为金银而来,为的是中兴大明!如今百废待兴,自当共体时艰。若连这点苦楚都受不得,臣以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太后微微颔首,转问道:“何爱卿,本宫听闻内阁正在拟议商税,如今进行到哪一步了?”
何腾蛟迟疑片刻,出列奏对:“臣依平虏侯先前所议,已拟就草案。然实际推行中,确有难处。譬如酒税一事,百两佳酿与村醪浊酒,收益天差地别,税率如何划定?商贩流动不定,课税又如何征收?此类难题不一而足。臣以为,此法不同于田赋可丈量称重,历朝历代也从未有过如此细致的商税之法。毕竟田赋才是国税根本……”
太后语气转冷:“那依何爱卿的意思,就任由国库空虚着?”
何腾蛟慌忙跪地:“太后明鉴!臣非此意,只是眼下实在艰难。若平虏侯在朝,臣尚可与之商议,如今却是束手无策。大明疆域万里,物产各异,若要精准课税,实在难上加难。更恐下面征税之人借机盘剥,若不能解决这些隐患,贸然推行新税,只怕变数更多。”
太后蹙眉沉吟:“爱卿所言不无道理。然国库岂能长久空虚?大明用银之处,又岂止百官俸禄?”
何腾蛟迟疑了一下道“臣以为,要不,我们先实施旧例,毕竟那是长久而来之法,虽有些问题,但想来问题不是甚大。”
太后迟疑了一下问道“和平虏侯所想,有何差异?”
何腾蛟面露苦笑,躬身奏对:“太后明鉴,这两者实有天渊之别。如今百废待兴,用银之处甚多,然推行新税之法,非旦夕可成。”
这番推诿之词令太后蹙起眉头。她忆起刘庆曾对她剖析过大明乱局之源:自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以来,本有定制。十亩之地、二丁之户,岁纳正税五钱,再加徭役折银四钱,杂项一钱,合计一两足矣。然至明末,三饷加派,每户竟增至五钱乃至二两之巨。民力不堪,遂致流民四起,烽火连天。
至于商税,名目更是繁杂:市肆门摊税、钞关税、市舶税、塌房税……林林总总,看似税率不高,却因难以计量,故有少纳、漏纳之弊。然亦不乏多征之时,总体税负原不算重。
然实际征收之中,胥吏层层盘剥,苛捐杂费远逾正税。税吏可任意估评货值,勒索商户,致商人实际税负沉重难堪。最令人诟病者,莫过于“柜坊”与“召商买办”之制——官府不直接采办,反将差事强派商人。如宫中需采办香料绸缎,便指定富商承办。官定价极低,甚或长期拖欠货款,实与掠夺无异。
更甚者有“当行”或“编审行户”之弊:将商人编入行户,轮值承担官需物资与劳役。被编商户须弃置本业,无偿为官服役,致多少商贾倾家荡产。此乃将商税徭役化之陋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