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多昏迷一日,朝堂之上的暗流便汹涌一分!近日御史台连连上本,以“国库空虚,财用匮乏”为由,强烈奏请将平虏侯麾下大军的所有军资筹措、调度之权收归户部统一管辖,纳入国帑核算。而掌握着庞大财源与物资调度细则的关键人物杨仪,至今被太后扣押,下落不明!
若此议一旦通过,即便刘庆日后醒来,也再难像过去那般相对独立地调配巨额资源以支撑战事。他与王汉以及一众依靠刘庆的武将拼力反驳、据理力争,才勉强将此事拖延下来。
但高名衡心知肚明,御史台此番汹汹言论,背后定然是次辅何腾蛟在推动,而更深层处,必然有着太后的默许甚至授意!
此事表面上看似为了整顿财政、统一国帑,是利于国家的“好事”。但高名衡看得明白——如今天下未定,四方烽烟未靖,骤然剥夺平虏侯的财权,无异于自毁长城!
看着榻上依旧沉睡的刘庆,高名衡心中唯有一声沉重叹息:你快些醒来吧!这朝堂风云,已快到图穷匕见之时了!
高名衡看着榻上依旧昏迷的刘庆,又望了望窗外天色,心中记挂着朝堂上那摊子焦头烂额的事,终究无法久留。他无奈地转向守在床边的孙苗三人,语气带着长辈般的关切与叮嘱:“你们几个……好生照料侯爷的同时,也务必顾惜自己的身子。若是子承醒来,见你们憔悴至此,反倒要责怪我这做老师的未曾替他看顾好家小了。”
孙苗闻言,连忙微微欠身,声音轻弱却带着感激:“谢高阁老关怀。只是相公这般模样,妾身们心焦如焚,如何能安然入睡……如今只求他能平安醒来,便是万幸了。”
高名衡长叹一声:“也罢。朝中事务繁杂,老夫不便久留,这便先行一步。侯爷若是有任何动静,哪怕是手指动了一下,也务必立刻遣人飞报于我!”
孙苗三人起身,恭敬地将高名衡送至门外。
待高名衡的轿影远去,三人退回外间,孙苗脸上的温顺顷刻化为愤懑,她压低声音,恨恨道:“太后之心,为何如此狠毒凉薄!相公往日里拼死护着她们孤儿寡母,稳坐江山,如今她却要反过来将相公往死路上逼!”
苏茉儿立刻警觉地环顾四周,轻叹一声提醒道:“孙娘子!慎言!隔墙有耳,莫要忘了我们这侯府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
孙苗被她一提醒,委屈涌上心头,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若是……若是相公此番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愿独活了……”
桃红见她落泪,也陪着伤心起来,抹着眼泪道:“二姐若是不活,我……我也跟着去!”
苏茉儿看着两人,眼神很是复杂,却不得不泼下一盆冷水:“只怕……到了那时,便不是我们想不想活的问题了。或许……是想活,也活不成了。”
孙苗闻言,诧异地止住哭声,抬起泪眼:“妹妹此话何意?”
苏茉儿面色沉静,声音压得更低,道:“我猜想,侯爷那日入宫,与太后定然是彻底谈崩了,否则不会激愤至此,吐血昏迷。这两日我留意到,府外那些形迹可疑的生面孔又多了不少。若侯爷此番真的醒不过来……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我们这几个无依无靠的妾室,下场恐怕……更何况,宫里那位,未必会放过我们。”
孙苗惊恐地掩住嘴,声音发颤:“啊?!莫非……太后她真会对我们下毒手?”
苏茉儿摇摇头:“我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如今这满朝上下,不知有多少人眼红我们‘仪封春’酒坊日进斗金。他们只看到一坛酒卖十两纹银的暴利,却不知这酒坊维系着多少军镇的秘密粮饷渠道!他们眼里只有钱,如今又碰上宫里那位‘穷’得眼里冒绿光的太后……什么事做不出来?”
孙苗听得浑身发抖:“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苏茉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桃红,问道:“我前日让你送去西山给郡主的密信,你可确实送到了?”
桃红连忙点头:“送到了!郡主看了信,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苏茉儿闻言,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道:“那就好……好了,此事不必再提。我们还是进去守着侯爷吧。”
孙苗却疑惑地看向两人,追问道:“西山?郡主?你们……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苏茉儿神色淡然,轻描淡写道:“也没甚大事。只是让郡主近期切勿来府中探视,以免卷入是非,徒增麻烦罢了。”
孙苗微微蹙起眉头,显然不太相信:“仅仅如此?”
一旁的桃红则是一脸茫然,看看苏茉儿,又看看孙苗:“我……我就是个送信的,苏娘子让我送什么,我就送什么……”
孙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蹙眉盯着苏茉儿:“苏娘子,你老实告诉我,相公……他到底私下让你在打理些什么?你在酒坊之中,终日见的那些人,看似谈生意,可我瞧着……根本不像来买酒的。”
苏茉儿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依旧平静:“孙姐姐不必多虑。你只需知道,侯爷吩咐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侯府,乃至为他自己铺设后路,是于大局有益之事便够了。”
孙苗咽了口唾沫,低声嘀咕道:“可我总觉得……你做的事,恐怕远不止关乎我们侯府一家的安危……”
苏茉儿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好了,我的好姐姐,如今侯爷昏迷未醒,我们就别自乱阵脚瞎琢磨了。你与桃红安心照顾好侯爷便是,酒坊那边的一切,自有我去操持应付。”
孙苗见她不肯明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得点头:“……好吧。”
待苏茉儿转身出门往酒坊去了,孙苗望着她的背影,对身边的桃红低声叹道:“这位苏娘子……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神神秘秘的。”
桃红撇撇嘴,单纯的羡慕:“要是相公也让我去做这些要紧的事,我肯定也能做得像她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