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未命名”的第二次跃迁进入了最后倒计时。
指挥中心内，所有主要系统面板都亮着深红色的战备指示灯。墙壁上的能量纹路以比平时快三倍的频率脉动，像巨兽加速的心跳，为即将到来的空间跳跃积蓄着磅礴能量。空气循环系统调至静音模式，整个空间只剩下主引擎低沉的嗡鸣，和星舟结构在预加载压力下发出的细微金属呻吟声。
周沐风坐在主指挥椅上，双手放在扶手的控制面板上。他的目光锁定在全息投影中央的跃迁倒计时上——还有四十七秒。
在他左侧，欧阳明月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在悬浮光屏上快速滑动，进行着最后一遍系统检查。她今天穿着一身紧身的深灰色工程师制服，长发全部盘进防护头盔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项数据的异常波动。
右侧，夏晚星坐在导航员位置上，双手轻抚着空间感知控制球。她的眼睛闭着，但眉头微蹙，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她在用空间异能感知即将跃迁的航线上的时空稳定性，这是只有SSS级空间异能者才能做到的、超越仪器探测的预判。
长桌两侧，其他成员各就各位。
唐玥站在战术站位，身体微微前倾，像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她的风系异能已经调动到随时可释放的状态，一旦跃迁后遭遇突发威胁，她将是第一道防线。
苏清月坐在后勤监控位，面前是生命维持系统和物资储备的实时数据。她的表情平静，但握着记录板的手指有些发白。
朱莉娜的影像投射在医疗监控屏上，她还在医疗舱，但通过远程连接参与了这次跃迁。她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但依然苍白。楚嫣然和沈婉清在她身边，随时准备应对跃迁可能带来的生理冲击。
严影不在指挥中心。
她在下层机库，已经进入那艘改装好的侦察舰“影梭”内部。侦察舰只有常规穿梭机大小，通体漆黑，表面覆盖着暗影异能适配涂层，在正常光线下几乎看不见轮廓。此刻它静静悬挂在发射架上，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匕首，等待着出鞘的时刻。
“全员就位。”欧阳明月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冷静而清晰，“主引擎充能97%，空间折叠场稳定，防护罩全功率待命。倒计时三十秒。”
周沐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跃迁目标坐标：暗红色异常区域外围零点三五光年处——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安全距离，既能观测到目标区域的基本情况，又不会直接暴露在异常引力场的影响范围内。
按照计划，星舟将在该坐标停留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期间，严影将驾驶“影梭”潜入更近的距离进行详细侦察，而星舟本身则保持随时二次跃迁撤离的能力。
这是一个平衡了信息获取和安全保障的方案。
但即使如此，风险依然存在。
那片暗红色区域散发的能量读数与“生命湮灭波”的相似度高达68.3%，谁也不知道靠近之后会发生什么。也许是完全无害的能量余波，也许是致命的辐射爆发，也许是……某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宇宙现象。
“倒计时十秒。”欧阳明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九、八、七……”
周沐风握紧了扶手。
他能感觉到座椅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是主引擎达到临界功率的征兆。指挥中心的灯光开始闪烁，全息投影上的星图出现扭曲，那是空间折叠场开始成型的视觉表现。
“三、二、一——”
“跃迁启动。”
嗡——
不是声音，而是某种超越听觉的震动，从星舟的每一寸结构深处传来，穿透防护服，穿透骨骼，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周沐风感到胃部一阵翻腾，眼前的全息投影瞬间被拉长、扭曲、碎裂成无数彩色光斑，然后又重新组合。
这是空间跳跃时特有的感官错乱。
普通人需要经过严格训练和药物辅助才能承受，而他们这些长期在星际航行、身体经过异能强化的人，虽然已经适应，但每次跃迁依然会带来强烈的不适感。
周沐风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对抗那种眩晕感。
他感觉到夏晚星的空间异能场在周围展开，像一层柔和的缓冲垫，减轻了跃迁对团队成员的冲击。这是她独特的贡献——用异能辅助稳定跃迁过程，降低身体负担。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几十分钟——在空间跳跃中，时间感是混乱的。
当周沐风再次睁开眼睛时，跃迁已经完成。
指挥中心的灯光恢复正常，全息投影重新稳定，显示着新的星图坐标。主引擎的嗡鸣逐渐降低到巡航状态，星舟结构发出的金属呻吟声也平息了。
“跃迁完成。”欧阳明月的报告声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坐标确认：x-734，Y-892，Z-015。距离预定目标点偏差小于千分之三，优秀级精度。”
“外部环境扫描启动。”周沐风下令。
全息投影上立刻开始刷新数据。探测器阵列全面展开，电磁波、引力波、中微子、暗物质流……所有可用的探测手段同时启动，像一双双无形的眼睛，望向这片陌生的星域。
最初的几秒钟，数据流很正常。
背景辐射水平在预期范围内，空间曲率略微偏高但可接受，温度接近绝对零度，物质密度极低——典型的星际空间特征。
然后，异常出现了。
“检测到大规模金属反射信号。”欧阳明月的声音变得严肃，“数量……非常多。从纳米级碎片到千米级结构都有。分布范围……初步估算直径超过三百万公里。”
全息投影上开始出现密集的光点，像撒在黑天鹅绒上的银屑，密密麻麻，无边无际。
“提高分辨率。”周沐风说，“我要看到细节。”
欧阳明月调整参数。投影放大，聚焦在最近的一片区域。
然后，指挥中心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连一向冷静的朱莉娜，她的影像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预想中的行星，不是星云，不是黑洞，也不是任何自然形成的天体。
而是一片……坟场。
星际战舰的坟场。
全息投影上，无数奇形怪状、风格迥异的战舰残骸寂静地漂浮在真空中，绵延向视野尽头。它们的大小差异极大，小的只有汽车大小，碎片边缘还残留着熔化的痕迹；大的堪比山脉，舰体断裂处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结构和管线，像被解剖的巨兽内脏。
这些残骸的设计风格完全不同。
有些呈现出流畅的有机曲线，表面覆盖着类似生物甲壳的材质，在星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可能是某个擅长生物科技的文明的造物。
有些则是纯粹的几何结构，立方体、球体、锥体以违反直觉的方式组合在一起，舰体表面刻满了发光的几何纹路，即使已经损毁，那些纹路依然在微弱地闪烁——这显然来自一个数学导向的文明。
还有些更加怪异：像是由液态金属构成的，残骸边缘还在缓慢流动，试图自我修复却因能量耗尽而凝固在半途；像是用晶体生长而成的，破碎的断面折射出七彩光芒；甚至有些看起来根本就不是“建造”出来的，而是直接从某种巨型生物骨骼上雕刻而成的……
所有的残骸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死了。
彻底地、寂静地、永恒地死了。
没有能量信号，没有生命迹象，没有移动轨迹。它们就那样漂浮着，在引力的微弱作用下缓慢旋转、碰撞、分离，像一场无声的、缓慢到极致的舞蹈。
舞蹈的主题是死亡。
“我的天……”夏晚星喃喃道，声音里带着震惊和某种深层的恐惧，“这得是多少艘战舰……多少场战争……”
唐玥的表情凝重如铁：“扫描战斗痕迹。我要知道它们是怎么死的。”
欧阳明月立刻操作。探测器切换到高能粒子扫描模式，寻找残骸上的能量残留、武器命中痕迹、护盾过载标记。
数据快速刷新。
“检测到超过十七种不同性质的能量武器残留。”欧阳明月报告，声音越来越低，“相位瓦解、物质湮灭、时空撕裂、因果干涉……这些武器的科技水平都远超人类现有理解。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调出一组特别的数据。
“在73%的残骸上，都发现了同一种能量残留。特征……与暗红色异常区域散发的波动相似度达到81.2%。”
指挥中心陷入死寂。
81.2%。
比之前探测器远距离扫描得到的68.3%更高，更接近。
这意味着，摧毁这片坟场中绝大多数战舰的，很可能就是暗红色异常区域散发的能量——或者说，与“生命湮灭波”同源的能量。
“扫描坟场的形成时间。”周沐风沉声说。
欧阳明月启动碳同位素衰变分析和金属疲劳测算。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根据残骸材料的老化程度和碰撞轨迹推算……这片坟场至少存在了……”她深吸一口气，“四十二万年。误差范围正负三万年。”
四十二万年。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在人类文明还处于旧石器时代，还在用石头打制工具、刚刚学会用火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发生了这场惨烈的星际战争。无数战舰在这里化为碎片，无数文明在这里走向终结。
而四十二万年后，人类才驾驶着一艘小小的星舟，偶然发现了这片坟场。
“继续扫描。”周沐风的声音很平静，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沉重，“寻找完整的结构，寻找可能的记录设备，寻找……任何还能读取的信息。”
探测器开始深入扫描。
随着分辨率不断提高，更多细节呈现在全息投影上。
他们看到一艘生物战舰的残骸，舰体被某种武器从中间整齐地切开，切口平滑如镜，内部的生态培养舱还保持着四十二万年前的模样——里面已经碳化的植物标本，和漂浮在凝固营养液中的小型生物化石。
他们看到一艘几何战舰，它的核心计算机阵列居然还在微弱地运行，依靠舰体表面的太阳能收集板（虽然大部分已经破损）获取能量，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数据存储。但存储介质已经严重退化，能恢复的数据可能不到万分之一。
他们看到一艘液态金属战舰，它的残骸正在缓慢地向中心聚拢，像试图拼凑起自己破碎的身体，但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再过几十万年才能完成——如果那时还有能量剩余的话。
他们看到了战争最残酷的一面。
一艘明显是医疗舰的残骸，舰体上绘着巨大的、象征和平的螺旋符号，但它被至少三种不同武器同时击中，整个右舷完全消失。
一艘可能是运输舰的残骸，它的货舱门敞开着，里面飘出无数小型逃生舱——但所有的逃生舱都没有启动过的迹象，它们的乘员在死亡来临前，甚至没来得及尝试逃离。
一艘指挥舰，它的舰桥被精准地摧毁，指挥椅上空无一人，但周围的操控台上还残留着操作者最后时刻留下的掌印——那些掌印在特种合金上留下了永久的痕迹，记录着死亡降临瞬间的惊慌与绝望。
“指挥官。”欧阳明月突然说，声音有些异样，“发现一个异常信号。”
全息投影聚焦到坟场深处的一个点。
那里漂浮着一艘相对完整的战舰——说相对完整，是因为它至少保持了基本的结构，没有像周围其他残骸那样碎成无数块。它的大小中等，大约八百米长，设计风格……很奇特。
既不像生物风格，也不像几何风格，而是一种混合体。舰体表面覆盖着类似装甲板的金属，但那些金属板之间是柔软的、类似肌肉组织的连接结构。舰首有一个巨大的、类似眼睛的观测窗，虽然现在已经完全黑暗。舰体两侧伸展出三对类似翅膀的附属结构，但明显不是用于飞行的——它们的表面布满了能量传导纹路。
最重要的是，这艘战舰散发着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能量信号。
“信号强度极低，频率与已知的任何通讯协议都不匹配。”欧阳明月快速分析，“但它在……规律性地脉冲。大约每七十三秒一次，每次持续零点八秒。”
“尝试解析信号内容。”周沐风说。
“已经在做。但信号编码方式完全陌生，可能需要时间。”
就在此时，夏晚星突然睁开眼睛，脸色发白。
“指挥官……空间感知异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片坟场……不完全是‘死’的。”
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能感觉到……空间结构在这里发生了‘折叠’和‘缝合’。”夏晚星努力描述着那种超越语言的感觉，“就像……就像一块布被撕碎后，又有人用拙劣的手法把它缝了起来。针脚粗糙，留下了很多‘结’和‘褶皱’。而这些‘结’……”
她指向全息投影上的几个位置。
“它们就在这些残骸最密集的区域。而且……有微弱的活性。不是生命活性，是……空间本身的活性。像伤口在缓慢愈合时的那种悸动。”
周沐风立刻下令：“标注所有空间异常点。所有人员，禁止接近这些区域。”
欧阳明月快速操作，全息投影上亮起了十七个红色标记点，均匀分布在坟场各处。
就在这时，通讯频道里响起了严影的声音。
“指挥官，我是影梭。已完成跃迁后自检，所有系统正常。请求开始侦察任务。”
周沐风看向全息投影上那艘散发着微弱信号的奇特战舰。
侦察任务的原计划是直接前往暗红色异常区域。但现在，这片坟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宝库，而那艘还有信号发出的战舰，可能是打开这个宝库的钥匙。
“计划调整。”周沐风做出决定，“影梭，你的第一个目标改为坟场内部那艘有能量信号的特殊战舰。保持最高警惕，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撤离。”
“明白。”严影简短回应。
全息投影上，代表影梭的黑色光点开始移动，像一滴墨水滴进清水，悄无声息地滑向坟场深处。
周沐风看着那片无边无际的残骸之海，看着那些沉默诉说着远古悲剧的金属坟墓，心中的沉重感越来越强。
四十二万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多少个文明参战？他们为什么而战？最后是谁赢了？还是……所有人都输了？
那片暗红色异常区域，在这场战争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武器？是灾难？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而四十二万年后，人类来到这里，是偶然，还是命运？
周沐风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他们必须找到答案。
因为那片暗红色区域的能量特征与“生命湮灭波”如此相似，而“生命湮灭波”在四十二万年后的今天，刚刚摧毁了人类的文明。
这之间，一定有联系。
“指挥官。”苏清月突然轻声说，“生态园报告异常。”
周沐风转过头：“什么异常？”
“植物……出现了应激反应。”苏清月调出生态园的监控画面，“特别是那些来自蓝星的高阶变异植物，它们的能量波动在抵达这片星域后明显增强，而且……有向坟场方向‘倾斜’的趋势。”
画面上，几株经过楚嫣然精心培育的月光草正在散发着柔和的蓝光，草叶无风自动，齐刷刷地指向舷窗外的坟场方向。一株火焰花的花瓣边缘燃起了微弱的火苗——这在平时只有受到威胁时才会发生。
“嫣然，分析一下。”周沐风说。
楚嫣然的影像出现在医疗监控屏上，她正在快速查看数据：“初步判断，这些植物感知到了某种……‘共鸣’。不是生命共鸣，而是能量层面的共振。坟场中残留的某种能量波动，与植物能量体系产生了微弱的互动。”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可能意味着，这片坟场中残留的能量，与蓝星植物变异背后的原理……有某种同源性。”
又一个联系。
周沐风感到脑海中的拼图正在一片片拼合，虽然还远远不够完整，但轮廓已经开始浮现。
蓝星植物变异、生命湮灭波、镜面族文明毁灭、这片远古战场、暗红色异常区域……所有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可能都是同一个宏大叙事的不同章节。
而这个叙事的主题，很可能是……“终焉”。
“指挥官，影梭已接近目标战舰。”欧阳明月报告，“距离五公里，进入视觉观测范围。”
全息投影切换为影梭传回的实时画面。
那艘奇特战舰在近距离下更加震撼。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极薄的、类似灰尘的沉积物——那是四十二万年来星际尘埃的积累。但透过尘埃，依然能看到舰体本身的质感：金属与生物组织的完美融合，坚硬与柔软的矛盾统一，机械与生命的模糊边界。
它的破损处也很特别。不是被武器炸开的，而更像是……从内部撕裂的。装甲板向外翻卷，连接组织像被暴力拉扯而断裂，整个舰体呈现出一种“膨胀后爆炸”的形态。
“扫描舰体内部结构。”严影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发现多个密闭舱室，气压维持。有微弱能量流动迹象，来源……不明。”
“继续深入，但保持安全距离。”周沐风下令，“优先寻找数据存储设备或航行记录仪。”
影梭开始绕着战舰残骸缓慢飞行，扫描每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那艘战舰的“眼睛”——舰首那个巨大的观测窗——突然亮了起来。
不是明亮的灯光，而是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像垂死生物最后的心跳，缓慢而规律地明灭。
伴随着光芒的亮起，一个信号开始广播。
不是通过电磁波，而是通过某种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波动。
周沐风感到大脑一阵刺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刺。他闷哼一声，扶住额头。指挥中心里其他人也出现了类似反应，苏清月甚至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精神攻击？”唐玥立刻进入战斗状态，风系异能护罩瞬间展开，笼罩了整个指挥中心。
“不……不是攻击……”夏晚星咬着牙说，“是……信息。它在尝试传递信息，但传输方式太粗暴了，我们的意识结构承受不住……”
楚嫣然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所有人，立刻启动神经防护模式！嫣然，准备精神安抚药剂！”
医疗舱的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但就在神经防护系统启动前的几秒钟，那个信号的内容，强行挤进了所有人的意识。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混合了情绪、记忆碎片、概念片段的大杂烩——
绝望。无边的绝望，像黑色的潮水淹没一切。
疑问。无数个为什么，在虚空中回荡，没有答案。
警告。强烈的、近乎本能的警告：远离这里，远离黑暗，远离……吞噬者。
最后，是一个名字。
或者说，一个称呼。
一个在所有意识碎片中反复出现的、用无法理解的语言发音、但概念直接印入脑海的称呼：
“终焉之影”。
信号持续了大约七秒，然后戛然而止。
那艘战舰的“眼睛”彻底暗了下去，这次是真的死了，连最后那点微弱的脉冲信号都消失了。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周沐风第一个恢复过来，他强行压下大脑的剧痛和眩晕感，看向全息投影。
影梭还在那里，严影没有回应。
“严影！报告状态！”他对着通讯频道喊道。
几秒钟的沉默后，严影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更加沙哑，但还算稳定：“我……没事。信号冲击比你们弱，暗影异能自动屏蔽了大部分。但那艘战舰……它死了。彻底死了。刚才那一下是它最后的‘遗言’。”
周沐风松了口气：“立刻返回。侦察任务暂停，我们需要分析刚才接收到的信息。”
“明白。”
影梭开始调转方向。
周沐风重新坐回指挥椅，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因为心灵。
刚才那短短七秒的信息冲击，让他窥见了四十二万年前那场战争的冰山一角。那不仅仅是战舰的对轰，文明的冲突，更是某种……更本质、更可怕的对抗。
对抗的对象，就是“终焉之影”。
那个在所有意识碎片中反复出现的、带来绝望和毁灭的存在。
它是什么？
是一种生物？一种现象？一种法则？还是……宇宙本身的一种疾病？
周沐风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们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窗外的坟场依然寂静，无数残骸依然在缓慢旋转。
但在那片死寂之下，周沐风仿佛能听到四十二万年前的呐喊、悲鸣、以及……警告。
警告后来者：小心黑暗。
小心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