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庭院里,梧桐叶被秋风卷落,铺了一地金黄。
沈砚正对着案上的两份卷宗出神,一份是宝香斋的账本与王三的口供,直指曹吉祥下毒;另一份则是冯保催逼他上报大皇子涉案的文书,字里行间满是施压之意。
就在这时,林墨悄然走进书房,压低声音道:“大人,徐阁老的幕僚周先生在后门等候,说有要事相商。”
沈砚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徐阶此刻派人来见,定然是嗅到了案情的风向。
二皇子中毒案若真查到曹吉祥头上,大皇子自然能洗清冤屈,这对徐阁老而言是绝境逢生;但他也定然担心沈砚势力单薄,或是被冯保、曹吉祥胁迫,最终仍将罪名扣在大皇子身上。
“让他进来。”沈砚合上卷宗,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心中已有了盘算。
片刻后,一位身着青衫、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走进书房,正是徐阶的心腹幕僚周砚堂。他对着沈砚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失分寸:“沈大人,久仰大名。此番前来,是受阁老所托,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对大人说。”
“周先生请坐。”沈砚示意林墨奉茶,“徐阁老身居高位,日理万机,竟还惦记着这桩案子,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
周砚堂坐下后,目光扫过案上的卷宗,开门见山道:“沈大人,二皇子中毒案事关重大,如今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皆以为此案与大皇子有关。但阁老深知大皇子仁厚,断不会做出这等手足相残之事,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意图挑拨离间,动摇国本。”
沈砚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不置可否:“周先生所言,在下亦有同感。只是此案错综复杂,人证物证初看皆指向大皇子,想要翻案,并非易事。”
“正是因此,阁老才想助大人一臂之力。”周砚堂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沈大人是朝中难得的清流,有勇有谋,且公正不阿。
阁老说了,只要大人能明察秋毫,查清此案真相,还大皇子清白,他日大人在朝堂之上,必有阁老鼎力相助。
日后晋升之路,阁老定当为大人铺路,不说入阁拜相,至少能位列九卿,权倾一方。”
高官厚禄的许诺,来得直接而诱人。沈砚心中冷笑,徐阶果然是老谋深算,此刻抛出橄榄枝,既是拉拢,也是试探。他若欣然接受,便成了徐阁老的棋子;若断然拒绝,便是与徐阶为敌,日后查案之路更添阻碍。
沈砚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仿佛在权衡利弊:“周先生,并非在下不愿,只是曹吉祥势大,背后有皇后撑腰,冯公公又处处偏袒于他。我手中虽有些许线索,但若没有足够的助力,贸然指控曹吉祥,恐怕不仅扳不倒他,反而会引火烧身。”
周砚堂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追问道:“沈大人手中已有线索?不知是什么线索?”
“实不相瞒,”沈砚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我已查到,毒害二皇子的南洋紫降香,来自城南宝香斋,而宝香斋的东家,正是曹吉祥的干儿子吴天禄。
我已拿到宝香斋的账本与掌柜的口供,足以证明曹吉祥通过吴天禄采购香料,再由心腹太监送入宫中下毒。”
周砚堂闻言,脸色微变,随即露出欣喜之色:“竟有此事?如此一来,真相大白,曹吉祥罪责难逃!”
“周先生莫急。”沈砚摆手道,“这证据虽能指向曹吉祥,但终究只是一家之言与一本账本。曹吉祥定然会矢口否认,反咬一口说我串通掌柜栽赃陷害。而且,仅凭这一桩下毒案,未必能彻底扳倒他。
曹吉祥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若不能一击致命,他必会疯狂反扑,到时候不仅我自身难保,恐怕还会连累大皇子。”
周砚堂沉吟片刻,问道:“那沈大人想如何?”
“我需要徐阁老再助我一臂之力。”沈砚目光锐利地看向周砚堂,“我听闻,前几年北疆军需案疑点重重,有传言说曹吉祥与军需官高文远、富商万三千勾结,虚报军饷,中饱私囊,甚至倒卖军备,导致北疆将士缺衣少食,战力受损。
此事若能查实,便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再加上毒害皇子,两罪并罚,曹吉祥必死无疑,谁也保不住他。”
周砚堂心中一惊。北疆军需案当年确实闹得沸沸扬扬,但因曹吉祥遮掩得极好,又有皇后庇护,最终不了了之。沈砚竟想将此事翻出,与下毒案一并发作,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沈大人,北疆军需案事关重大,且时隔多年,证据早已难寻。”周砚堂面露难色,“阁老虽有心相助,但此事……”
“我知道此事不易,但徐阁老身居高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定然掌握着一些线索。
”沈砚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我不需要阁老拿出全部证据,只需给我一些关键线索,比如高文远与曹吉祥、万三千之间的资金往来记录,或是当年参与军需案的官员名单。有了这些,我便能顺藤摸瓜,查清整个军需案的真相。”
周砚堂沉默了。他知道沈砚的要求意味着什么。
徐阶若拿出这些线索,便是彻底与曹吉祥撕破脸,一旦失败,便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但他也清楚,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扳倒曹吉祥,日后曹吉祥站稳脚跟,必然会反过来对付徐阶与大皇子。
“沈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我需立刻回府向阁老禀报,容后再给大人答复。”周砚堂站起身,“还请大人暂且保密,切勿打草惊蛇。”
“自然。”沈砚点头,“我等徐阁老的好消息。”
周砚堂匆匆离去后,林墨忍不住问道:“大人,您真的要与徐阁老合作?他这般拉拢您,恐怕也是想利用您扳倒曹吉祥。”
“彼此利用罢了。”沈砚冷笑一声,“徐阁老想借我的手除掉曹吉祥,保大皇子上位;我则需要他的势力与线索,彻底扳倒曹吉祥,查清真相。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他心中清楚,徐阶手中定然握有北疆军需案的线索。当年徐阶曾暗中调查过此案,只是因时机未到而搁置。如今为了自保和扳倒政敌,徐阶必然会拿出一些“诚意”。
果不其然,两日后,周砚堂再次秘密来访,带来了一个锦盒。
“沈大人,这是阁老让我交给您的。”周砚堂将锦盒放在案上,“里面是高文远与万三千、曹吉祥之间的部分资金往来账目,还有几名当年参与军需案的底层官员名单。
阁老说了,这些线索虽非核心,但足以作为突破口,引燃战火。至于核心证据,需等曹吉祥失势后,方能安全取出。”
沈砚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放着几页泛黄的账目纸和一张名单。账目上详细记录了高文远从万三千的商号支取巨额银两,再通过秘密渠道转给曹吉祥的心腹,时间恰好与北疆军需案的时间吻合。而名单上的几名官员,皆是当年负责军需运输和清点的小官,想必知道一些内情。
“徐阁老的诚意,我收到了。”沈砚将锦盒收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请周先生回复阁老,三日后,我会在朝堂之上,向陛下禀报此案真相。到时候,还需阁老在一旁助力,揭穿曹吉祥的真面目。”
周砚堂点头道:“阁老已经安排妥当。三日后早朝,阁老将联合几位忠臣,一同弹劾曹吉祥。沈大人只需拿出证据,剩下的事情,交给阁老便是。”
送走周砚堂后,林墨有些担忧地说道:“大人,三日后便在朝堂上发难,会不会太过仓促?徐阁老提供的只是部分线索,未必能彻底扳倒曹吉祥。”
“不仓促。”沈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曹吉祥此刻定然以为我还在被冯保牵制,调查大皇子的案子,绝不会想到我早已拿到他下毒的证据,更不会想到我会联合徐阁老,翻出北疆军需案。趁他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才能让他无从抵赖。”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飘落的梧桐叶,语气坚定:“而且,我也不想再等了。曹吉祥心狠手辣,若再拖延下去,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王三的安危、大皇子的清白、甚至朝堂的稳定,都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
林墨问道:“那大人打算如何做?直接在朝堂上拿出这两份证据?”
“不。”沈砚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在向陛下禀报之前,我要先下一剂猛药。”
他转过身,看向林墨:“你立刻去安排,将宝香斋掌柜王三的口供,还有高文远与曹吉祥的资金往来账目,悄悄泄露给几家与曹吉祥敌对的言官。
另外,让人去通知名单上的那几名底层官员,就说朝廷正在重新调查北疆军需案,若他们能主动站出来指证曹吉祥,既往不咎,还能官复原职。”
林墨恍然大悟:“大人是想先在朝野上下制造舆论,让曹吉祥成为众矢之的?”
“正是。”沈砚点头,“言官们素来喜欢弹劾权贵,有了这些证据,他们定然会群起而攻之。而那些底层官员,当年定然是被曹吉祥胁迫或收买,如今有了翻身的机会,想必也会愿意指证他。等到朝堂之上,舆论已经一边倒,再加上我们手中的铁证,曹吉祥便是插翅难飞。”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再去一趟东厂,给冯保透个口风,就说我查到了一些关于曹吉祥的线索,似乎与二皇子中毒案有关,但证据还不充分,正在进一步核实。冯保与曹吉祥表面交好,实则面和心不和,他定然想坐山观虎斗,甚至可能暗中推波助澜,这对我们而言,也是一股助力。”
林墨眼中满是敬佩:“大人高见!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林墨匆匆离去的背影,沈砚走到案前,拿起那份资金往来账目,眼神变得冰冷。曹吉祥,你毒害皇子,贪污军饷,作恶多端,这一次,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三日后的早朝,注定将是一场腥风血雨。而此刻,沈砚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只待曹吉祥自投罗网。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场看似周密的计划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徐阶提供的线索,并非毫无保留,而曹吉祥的反扑,也比他想象中更加猛烈。
夜色渐深,京城的上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需要我继续写早朝之上的巅峰对决,或是提前铺垫曹吉祥察觉到危机后的应对之策吗?